标题: 工作废除
副标题: 对于阳和平以及传统左翼的批判
日期: 2022年12月26日

“没有人应该工作。工作是世界上几乎所有痛苦的来源。几乎所有你想说出的邪恶都来自于工作或者生活在一个为工作而设计的世界里。为了停止痛苦,我们必须停止工作。”——鲍勃.布莱克《废除工作》

其实,在了解到关于阳和平近期锐评无政府主义(顺带黑了波托派)的动态以及他发的那个关于大生产的视频之后,我还是挺想写发点东西来反驳他,当然我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倒不是因为我是无政府主义。阳和平反对无政府主义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认为无政府主义或托派反对大生产、太过于个人主义之类,且不说阳和平的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刻板印象,毕竟考虑到托司机对于革命的极度偏执的狂热以及无政府主义中从来不缺乏诸如布克钦这样的极端社群集体主义。因此,我并不想重点讨论这些,毕竟这些东西我认为就算我不说,也自有人会去反驳他。因此我想说的是,我认为像阳和平以及其他的大部分左派他们根本就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接受他们眼中的这种小资式个人解放的想法和价值。这就像是很多左派他们始终将反抗资本主义的希望建立在一场传统革命运动之中,建立在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启蒙运动之中。对我而言,这种想法是一种过时的理念,而这种过时的理念使得左派的运动不断陷入失败之中。因此,这一系列文章不仅仅是对于阳和平本人,同样也是对于传统左翼思想的批判。

首先是关于所谓的集体主义大生产,在类似于阳和平这种传统的马主义者眼中,如国家只是统治阶级一种工具,可以被他们用来使用的工具一般,大生产也只是另一种被资本家掌控并且可以被他们使用的工具。这让我想起了我在网上看到的很多网左发表的一些言论,比如说我不愿意工作是因为我不愿意去为资本家为老板干活,我要生活在一个上世纪前30年那样的社会主义国家中,我要为共产主义的事业而奋战。这种言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皇汉在那说,我不愿意给元朝皇帝和清朝皇帝当奴隶,是因为他们不是汉族人,是蒙古人和满族人,但我愿意当一个汉族皇帝的奴隶,因为他们是汉族人,给他们当奴隶有一种为汉族事业奋斗的感觉……给我的感觉就很搞笑,因为同样都是压迫,同样都是压榨,为资本家大老板996你觉得不好,但是你确认为为斯大林996是好事。然后又有人说,前30年或者斯大林时期人们的工作更少,我们不用像在资本家统治时期一样被血汗工厂所压迫,咱且不说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毕竟我想乌克兰、哈萨克斯坦、以及大x进时期的农民一定不会认同你的这套理论。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陷入到这种比烂式的逻辑的话,那最终也只会沦落到和社民一样的改良主义的地步,因为社民这样的改良主义就是标榜自己能让工人承担更少的工作时间、加更多的工资等等。一句话,如果仅仅只是满足于所谓的比烂的话,那么最终只会离所谓的革命胜利越来越远。鲍勃布莱克就已经指出,一切压迫的根源都在于工作,要想解放自身,就必须要废除工作,这样子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玩耍,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里的废除工作并不是出于某种比喻,而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废除一切形式的工作,如果有一些工作实在废除不了,那就用一种玩耍的方式去进行替代。这个时候肯定就又有一些人会破口大骂,说这是无政府主义的小资产阶级性质,对此,马克思的女婿、著名的共产主义理论家保罗拉法格也发表过一个懒惰权的小册子,他在这本小册子中就认为一切压迫的根源都是来自于对劳动的热爱(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这本小册子)。我们想想,马克思之所以反对资本主义,之所以去就要建立共产主义社会,不就是因为他看到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人都被资本家奴役?被强制的做着他们不喜欢的事情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每一个人都被限制在他们的工作岗位上一辈子被奴役着吗?因此,我认为如果某些马克思主义者要去批判无政府主义者在对废除工作的提倡就是小资产阶级性的话,那么首先他应该去批判马克思身上的无政府主义和小资产阶级性。实际上在19世纪,基本上大部分社会主义思想,无论是马克思主义还是无政府主义,他们(对工作问题上)所关注的以及理论发展的重点都是在于对工作的废除、在于工作带给人的奴役和压迫,而不是如何组织大生产的问题。组织大生产的问题实际上是在苏联建立后,一帮马列主义者及苏马哲学的拥趸才开始成为重点关注的问题,而原因也不言自明,那就是实际上马列主义式的官僚统治结构已经变成了一种新式资本主义的压迫了。

在阳和平那个关于大生产的视频中,他就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种真正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真正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只在蜜蜂和蚂蚁身上体现过。但实际上,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的人都懂,蚂蚁和蜜蜂恰恰没有所谓的自发性和去中心化,因为实际上蚂蚁和蜜蜂他们是没有所谓的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的,他们只有一个群体意识。在这种群体的意识之中,没有任何个体思想,每一个作为个体的蜜蜂和蚂蚁都要去无偿的去做着他们的那份工作。因此蚂蚁和蜜蜂本质没有所谓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因为他们连个体的意志都没有,他们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人体身上不同的器官做着各自的事情,因此又何谈所谓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呢?如果非要说这中间存在着某种去中心化和自发性的话,那只存在着一种去中心化和自发性:那就是奴役的去中心化,奴役的自发性。而这和无政府主义者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是相反的,无政府主义者支持的是反抗的去中心化,是解放的自发性,而不是去渴求这种奴役的去中心化和自发性。至于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这种去中心化和自发性?毫无疑问是有的,原始社会中就是这样的一种社会,在那里没有私有制、没有资本家、没有统治着人民的统治者,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做着他们想做的事情,这就是世界上存在这种去中心化和自发性的一个铁证。而马克思就将这个时期命名为原始共产主义时期,当然,由于马克思斯本人是一个黑格尔哲学的支持者,因此认为这种社会是一种低级的社会,并认为从这种人人自由的共产主义社会走向人人被奴役的奴隶制社会是一种进步的表现。当然,在此方面目前我就不展开细说,因为本篇的主题还是在工作的批判上,这一方面我们得要留到后面反文明的那一篇说。但尽管如此,在马克思最终的共产主义社会构想中,他仍然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没有国家、没有阶级、没有货币的社会,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的构想中,因为共产主义社会没有国家,没有统治者,因此也是一个强调去中心化和自发性的社会,只是他认为这种社会需要通过所谓国家的过渡才能实现。

但必须要说的是,这种国家过渡的思想其实还是很危险的,因为马列主义者就是将这种国家过渡的思想发展到了极致,以至于他们甚至都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理解都出现了偏差。在阳和平的那个视频里,他就说无政府主义的小资产阶级性质在哪里?就是在于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用受到任何他人的约束,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想什么时候关铺子就什么时候关铺子(我并没有将他的原话复述出来,不过他表达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问题是在马克思的定义中,共产主义社会就是一个人人自由发展、不受约束的社会。也就是说,阳和平他们对于无政府主义小资产性质的说法也可以套用在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社会最终目标中,因为按照这种逻辑,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社会既然是一个人人都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社会,不就是一个人人都是小资产阶级的社会吗?当然,阳和平很快聪明的把话题给引到大生产上,说无政府主义这种小资产性质的根源就是因为他们无法组织大生产,不懂得与他人合作,因此在共产主义就是让人们懂得要与他人合作,为社会和他人无私奉献。换言之,在阳和平这种马列主义的眼中,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一个人人自由发展的社会,而是人人都是保尔柯察金、人人都是为他人为社会为集体无私奉献自我的人所组成的社会。我记得我曾经和我的一个朋友聊保尔柯察金,他不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甚至和无政府主义有过很大过节,但是他仍然表示不喜欢保尔柯察金,因为他认为保尔不懂得享乐,就跟一个工具似的。这其实就反映出来一个很大问题,那就是他们反对资本主义很大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资本主义对于人的压迫,而是因为资本主义对人的压迫不够,因此想要通过一种对于无私奉献(或大生产)的强调建立一个能够更高效率去压榨他们的社会,像是什么对雷锋精神的提倡、以及六亿神州尽舜尧都是这种渴望的具象化体现。其实我认为奉献本身没什么不好的,但无私不一样, 因为无私就已经是建立在对于个体自由牺牲的前提之上。我记得我在一个关于马克思主义和酷儿的视频底下面,就曾经看到一个苏马人不解的认为酷儿解放没有必要,因为在他眼里,共产主义社会本质上是要实现一种生产力的解放,而女性解放可以解放生产力,而酷儿解放则不能,而且他认为酷儿解放会导致生育率下降,反而会降低生产力。而这种为他人无私奉献的思想,本身就会导致这样的的逻辑,会导致他们去谴责各种各样的自私行为,并使的他们去逐渐向保守主义靠拢。不要忘了工人被压迫的原因除了资本家的自私之外,不也正是因为工人太无私了吗?如果工人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不工作、去罢工、去反抗的话,那么资本主义社会早就已经被推翻了。而且资本家不都是自私的,不少资本家都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社会、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促进发展,无论他们这么说是不是真心的,至少都可以看出其实资本主义也不一定是一个自私的社会,也有可能也是一个无私的社会。因为无私的人最愿意将自己变成工具,甘愿让自己被压迫、被奴役,一个人人都为他人而战的社会必然都是一个人人自愿被奴役、自愿被异化的社会。这就是为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至今仍然是给中小学生推荐的书籍,因为去除里边的革命思想的话,单单只去学习保尔所谓的奉献精神,那么人人不就都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奴隶了吗?像是未明子所谓的小三权大三权之争,对于所谓实践的强调,本质上不就是指望着让人们为所谓的社会公益而自愿的去放弃在资本主义统治中本就不多的权利,自愿的去奴役自己吗?因此,这也是我认为哪怕现在未明子已经抛弃了列宁,他在本质上仍然是一个马列主义的原因,至少他把马列主义人人都甘愿为社会和革命奴役自己的想法发展到了极致。顺带一提,马列主义者这种对于自发性的理解其实在我眼里和默里罗斯巴德的无政府资本主义思想很相像,因为在罗斯巴德眼里,无政府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家和工人的关系是一种自愿的合作,也就是工人自愿为给资本家当奴隶,自愿为资本家服务。因此,在罗斯巴德构想的无政府主义社会中不仅有私有财产、有资本家统治、而且还有私人的警察军队以及法律来防止财产遭到破坏(一些极右翼安资人甚至还支持君主制、极端民族主义和传统父权制),可以说完完全全就是将国家给私有化。而除了服务对象不一样之外,马列主义和无政府资本主义对于自发的理解可以说完全一致,即人人都甘愿为社会/私有财产甘愿奴役自己。

但是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以上的这种自愿奴役的倾向并非是某主义的特色,实际上在无政府主义者中也存在着这种对于自我奴役的爱好。像巴枯宁就称他的思想是无政府集体主义,而彼得克鲁泡特金也比较强调于人和人之间的互助性,总之传统的无政府主义者就一直在强调什么人性本善、人要自愿为社会做贡献之类的,尽管像克鲁泡特金他们仍然认为这种互助性是存在于人的天性中,因此相较于马列的无私奉献还是能好一些。但好一些并不能说就没有,而且实际上在20世纪的发展中,除了后左翼以及后无政府主义之外的传统无政府主义者也开始强调于一种对自我奴役的偏好。像是平台主义、无政府工团主义、还有布克钦社群主义都是其中的例子。马赫诺式的平台主义就认为在革命成功前必须要建立一种黑军专政的过渡时期,并且还需要通过投票驱逐异端人士,尽管黑军的社会仍然是一个极度民主的社会(黑军所有的长官都是依靠于底层士兵民众直接选举任命的),但不妨碍这种逻辑本身太过于接近马列主义;无政府工团主义太过于强调工团这一结构,但问题是且不说工团本身就具有改良主义和威权主义的性质,这种性质的本质还是因为工团本身就依托于工业化的工作社会存在的,也就是说工作才是工团生存的基础,这就使得工团再怎么为工人争取权益,仍然会需要保留工作来去保证自己的存在。当然,以上这些还可以说是实践问题,但是诸如默里布克钦等人的理论,却已经将实践的问题上升到理论的问题,布克钦公开的反对个人无政府主义、施蒂纳自我主义及后左翼思想,认为他们是小资产阶级式的生活方式无政府主义,转而去提倡直接民主式的社群主义大集体中。当然,我不否认以上这些理论及实践对于无政府主义发展的重要性,而且他们的理论及实践在很多方面确实要比资本主义和马列主义更加出色,但这不足以成为为他们失误辩护的借口。我依稀记得在我读克鲁泡特金理论的时候,我就觉得克鲁泡特金提倡的人只需要四五个小时的工作以及他的互助理论有点不太对劲的感觉。于是我便反复的琢磨,最后想起来究竟是哪点让我感到不对劲。那就是就算我只需要工作四五个小时,那也说明了我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不属于我自己,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仍然是被奴役着。如果人们仍然要强调于所谓的互助性,强调人要为社会服务的话,那还是需要让人变成工具。这也是克鲁泡特金尽管在批判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迫害、批判国家的统治、批判社会上几乎各种你能想得到诸如食物房屋服装奢侈品工资农业等等领域都给我一种非常睿智的智者的感觉。但唯独在谈到关于互助这些方面时,就又给我感觉他总是把人想象成完美的圣人是很没劲的。正如同纽曼在他的书中不止一次的提到,尽管传统的无政府主义发现了马克思主义唯阶级论的不足之处,发现了政治领域上国家以及其他威权对人的统治产生的压迫,但唯独却忽略了社会对人所造成的压迫。当然,以上这些具体还是得要放到后面的文章再去细谈,这里就不展开讲。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提阳和平对于“无政府主义不擅长于搞大生产”这一刻板印象的错误之处,因为说到底,很多无政府主义并不比马列主义者更反对大生产,而且实际上如果让这些无政府主义者按照他们的方式去组织大生产的话,他们并不会比资本家和先锋队官僚表现的更差。但重要的不是无政府主义者支不支持大生产或者会不会组织大生产的问题,而是大生产本身所隐含的工作伦理对人的压迫就是致命的。

但这里可能会有一些人不服气,就像阳和平在他的视频里边强调“尽管他反对资本主义主义的强行分工带给人的压迫,但他不反对共产主义式的自由人的联合,而无政府主义者只强调自由人不强调联合”等等诸如此类的论调。但且不说马列主义者从没有实现这种所谓自由人的联合,因为实际上他们甚至连工人管理工厂都没有实现,工人始终被作为共产党党员的厂长管理着,工人们忍受着上层的技术官僚对他们的随意分配和调度,祈祷着他们摊上的不是一个腐败和昏庸的领导,换言之,马列主义只是将压迫工人的对象从私人资本家换成了国家官僚。真正实现这种阳和平所说的自由人的联合恰恰是无政府主义,像西班牙内战时期加泰罗尼亚的无政府主义工人们不仅实现了工厂的自我管理,和下层贫农一起确立了土地共有和自愿集体生产,并且一起组织生产和民兵去反抗卡洛斯和长枪党的进攻。这一点我不需要过多赘述,因为无政府主义图书馆中就有着很多关于西班牙内战时期加泰罗尼亚无政府地区具体情况的描述,而且他们讲的绝对比我更好。但问题是,从前文所述中可以看出,我本人不是一个工团主义支持者,而且虽然我认可工人管理工厂的价值,但不对其进行完全支持。因为我认为哪怕真的能够实现这种自由人的联合,那么这种自由人的联合仍然是具有缺陷的,因为这些自由人可能只是摆脱了资本和国家的束缚,但他们却没仍然没有摆脱社会、仍然没有摆脱自我的奴役。实际上,在阳和平提到所谓马克思的辩证法,提到自由人的联合不能只强调自由人而忘了联合,人需要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大众需要结合起来(不仅仅是阳和平,像布克钦这样的无政府主义者亦是如此)就是这种社会对自我奴役的体现。对此我只需要去引用施蒂纳批判人文主义的话即可:“《圣经》当然是可以加以批判的,而且可以批判得非常彻底,然而批判者必须首先爱《圣经》,把它看作是圣书。这除了意味着:他不可以往死里批判《圣经》,他必须让其存在,而且是作为神圣的东西、不可改变的东西之外,岂有他哉!在我们对于人的批判之中,爱也应当保持为不可更改的基调。”这段话是施蒂纳对于人文主义的批判,因为他看到人文主义者虽然反对上帝的神圣性,但他并没有完全否定神圣性本身,而是让人类去代替上帝,让人类去成为这一神圣性本身,而这种对于人类神圣性的强调必然会导致对个体和自我的忽视。但这一段又不止可以形容人文主义,毕竟资本主义工作制度当然是可以批判的,而且可以批判的非常彻底,但批判者首先必须要爱工作,将它看作革命的必需,把它看作是无产阶级的象征。这除了意味着:他不可以往死里批判工作,他必须让其存在,而且是作为神圣的东西、不可改变的东西之外,岂有他哉!在我们对于马列主义的批判之中,工作也应当保持为不可更改的基调。

最后回应一下有关于反工作可能会存在的两种指控,第一是既然都要反工作,那是不是什么事都不做或者做不了。在阳和平的那个关于大生产的视频中也说过他认为像拍电影、演话剧这些都需要依靠大生产才能完成,因为我本人对电影这些比较感兴趣,因此我就拿这来举个例子:阳和平一定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只有几个人的小团队、甚至只需要一个人独立制作就能创作出一部不输好莱坞大片的电影。因为艺术创作重要的是创作者的才华,一个才华横溢的创作者要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如果排除生存因素的话,艺术创作往往只需要一个很简单的原因,那就是创作者出于一种享乐的心态去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写写画画,他们并不在意自己的作品是否能给人展示,只要自己在创作的过程中能够感受到快乐即可。如果要通过大生产来制作一部大电影的话,那么首先拍这种电影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示给很多人看的,就像好莱坞拍大片无疑就是为了赚票子,哪怕是过去的苏联或者中国拍电影,也往往是出于某种政治性的目的,其最终的结果都是为了展示给很多人看,因此他们可以一年之内就能生产出数以百万计的电影。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大生产体系下生产电影的效率确实要比作为个体艺术家生产电影的效率要高得多,但问题在于大生产体系下一味地去迎合市场和大众所生产出来的电影一定不是真正的艺术,因为大众经历了漫长的工作制度压迫后,他们已经没有一颗鉴赏艺术的内心和灵魂,他们看电影无非就是想看一些能够刺激他们的东西,而这种对于感官的刺激就是他们看电影的唯一需求,在这样的条件下拍电影只需要图一个爽,甚至都不需要去认真的思考剧情。这个世界上有不少艺术家的作品生前寂寂无名,死后才名扬万里,著名的梵高就是一个例子,因为像梵高这样的艺术家生活在一个工作的世界中,他们创作出来的艺术品必须要被市场和大众认可才能有价值,否则就是一坨废纸或废铁。在漫长的工作和苦役中消磨了艺术追求和鉴赏能力的人们看不到那些艺术家创作者心中美好又孤独的灵魂,他们只想看那些能够在外表上刺激到自己的皮囊。一句话,艺术的真正价值不是来自于票房和观看人数这种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来自于人内心和灵魂的共鸣,这种共鸣是无法用数字去衡量的。同样的,如果抛弃生存因素的话,那么艺术家创作作品无非就是为了让自己享受一种创作的愉悦,说到底,他们只是在进行一种名为创作的游戏。就像我为了写这篇文章可以说是连夜通宵写作,但我从来不会因此感到累,因为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快乐、是一种享受、是一种玩耍,这种玩耍所带来的快乐甚至可能要比我抚摸我的隐私器官还快乐1000倍。简单来说,玩耍不需要被定义,做任何能够让你感到快乐的事情都是一种玩耍。

第二点就是可能会有一些人去指责这种反工作的思想是一种小资产阶级思想,老实说,我一直对马主义者的小资产阶级指控感到无趣,因为在他们眼里,任何反对资本主义却也不支持他们的左派都可以被称为小资产阶级。像社民民主社会主义这种改良主义者被当做小资产阶级就罢了,但是像托派左翼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这些激进派也被称作小资产阶级就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小资产阶级只是一顶帽子,看谁不爽就可以给谁扣上这顶帽子。而且如果要分析谁是最小资产阶级的话,考虑到小资产阶级本身就是夹杂在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那么这些马列主义者毫无疑问才是最小资产阶级的,因为他们虽然反对私人资本家的压迫,却又将人们置身于他们的国家官僚资本主义体系的压迫之中。而且他们将所有比他们右以及比他们左的思想通通消灭,还有比这更加小资产阶级的做法吗?当然,扣帽子毕竟无济于事,还是会有不少人想反工作真的能够帮助人们反抗资本主义获得解放吗?对此我的答案是不仅能,而且我想不出任何比反工作能够更加直接反抗资本主义的方式,因为其他所谓的反资本主义策略也只不过是将人们置身于另一个具有和资本主义一样具有压迫异化性质的体系之中,那这样子这两者之间的对抗就更像是两个资本集团之间的对抗。而反工作能够直接让你脱离资本主义的压迫和异化体系,能够直接让你获得解放,因此反工作不仅能够帮助人们反抗资本主义压迫和异化,而且是最直接最有效反抗资本压迫异化的方式。至于会有人问那反工作该怎么对抗资产阶级的问题,这一点像奈格里的自发马克思主义和博南诺的叛乱理论就已经给出了答案。当然,因为篇幅所限,这些就留到后面的篇章去讲,此处就不再赘述。

到此这篇文章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如果要说点什么收尾的话,那么就用鲍勃布莱克废除工作中的最后一句话来收尾:全世界的无产阶级放松起来。{1}


{1} 当时我创作这篇文章的动机主要是由于阳和平对于无政府主义的批判,出于回应这种批判,便写下这篇文章,主要也是希望介绍后左翼反工作理念的时候。由于我当时受鲍勃.布莱克影响比较深(我正是看了他的废除工作才成为后左翼),因此本文中有一些借鉴他理论的地方,当然时过境迁,尽管我现在仍然很喜欢鲍勃布莱克,但他已经不是我最主要的影响了。因此我现在的想法和当时相比难免会产生一些变化,但大体上还是有较一致的,这篇文章最开始只是想在知乎发表,但由于中国的网络审核,尽管显示发表出来,但实际上并没有人能够看到这篇文章,所以便投稿到了主义图书。这也是为什么本文没有注明来源,因为这篇文章是没有办法在知乎网站中正常观看。另外,关于文章中所提到的之后要写的几篇文章最终并没有写出来,在我本来的打算中,这篇文章只是作为我介绍后左翼理论的第一篇文章,但由于这第一篇文章都无法在中国正常投稿出来,致使我对之后的文章能否过审这一点已经不抱有太大期望(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由于我比较懒)。不过最近由于法国抗议事件升级的影响,不少中国人斥责法国的情况已经升级为一场暴乱,这倒又激发了我的创作兴趣,要去写一篇关于起义无政府主义的创作文章,当然现在这篇文章是不会发表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