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革命中的工人自治3.1

第三章：历史的注解

革命的序幕

与所有伟大的运动一样，必须在影响革命进程的各种冲突力量的背景下对革命进行评价。因此让我们回顾一下从1931年4月共和国成立到1936年7月19日内战爆发这段关键的岁月里，CNT-FAI与各政党之间的关系。

在导致君主制崩溃的大罢工之后，资产阶级共和党人和社会主义者联合成立了共和国。在西班牙议会（Cortes）的大选中，在资产阶级政党的支持下，有115名社会党候选人当选。社会党领袖拉尔戈·卡巴耶洛成为大权在握的劳动部长。在他的任期内（1931-1933），以社会主义为主导的劳工组织UGT成为政府的非官方劳工阵线，被任命到政府职位上的数千名社会主义者加强了共和国的官僚机构。

参加第一次公开大会（1931年）的60万CNT成员拒绝与这个新政府合作。在巴塞罗那，10万工人的群众大会提出了口号：反对投票箱——社会革命! 其中一张海报上写着："议会是一桶烂苹果。如果我们把我们的代表送到那里，他们也会变成烂苹果。不要投票！

作为劳工部长，卡巴耶洛出台了一系列法律，规范工人和雇主之间的关系。这些法律严格限制了罢工的权利，对所有的纠纷实行强制仲裁。工人和雇主之间的所有合同都必须符合政府的法律，而政府则强制要求履行合同。新任命的政府官员(大部分是社会主义者)负责执行这些法律，它们有利于UGT。并且如其所愿，这些法律被用来对付CNT。因此，在卡巴耶洛的领导下，UGT的成员从他上任时的300,000人猛增到1933年的1,250,000人。另一项表面上针对 "社会危险分子 "的法律，是将CNT激进分子关进集中营的借口。不断的迫害，加上CNT时而合法时而又非法，对CNT造成了巨大的困难，比如，他们在1936年之前不可能再召开一次代表大会。

正如桑蒂兰（Santillan）所指出的那样，绝大多数忠实地为君主制服务的军人和文职官员，继续为军队、教会以及共和国统治下的富裕地主和资本家的利益服务。他们继续破坏每一项进步措施的实施。更糟糕的是，新的社会主义和共和派官员很快就沾染了旧的君主政体的所有恶习。

很快，人们就发现，共和国对西班牙人民来说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新变化。共和国的到来并不意味着一个新的、更好的、能够真正满足城乡工人迫切需要和愿望的社会秩序的到来。相反，共和国政府从一开始，就决心要粉碎革命运动。

于是，革命的序幕就拉开了：这是一个数十万工人进行局部罢工和总罢工、大暴动的时期，尽管受到了挫折，但却逐渐笼罩了整个西班牙，使群众直接参与到社会革命进程中来。

例如，1933年1月，发生了震惊全西班牙的卡萨斯·维嘉斯（Casas Viejas）起义。这个安达卢西亚的小村庄宣布建立自由意志共产主义。起义被血淹没了。部队被命令杀戮，不放过伤员，不抓俘虏。"向他们的肚子开枪"， 二十五座民居被毁，三十名农民被士兵放火活活烧死。起义的领导人之一，绰号为Seisdedos(六指)的70岁的无政府主义者，连同他的子孙都在烈火中丧生。这些暴行和其他暴行在西班牙国内和国际上引起了巨大的抗议风暴，最终使政府倒台。内政部长卡萨雷斯·奇洛加和共和国总统曼努埃尔-阿萨尼亚被迫辞职。

1933年12月全国议会大选前夕，CNT又宣布在加泰罗尼亚、阿拉贡、安达卢西亚和拉科鲁尼亚举行大罢工。加泰罗尼亚的奥斯皮塔莱特（Hospitalet）和维拉纽瓦德拉索（Villanueva de la Serena）宣布建立自由意志共产主义，阿拉贡的村庄也是如此。运动在四天后被镇压。萨拉戈萨革命委员会的成员以及CNT全国委员会的成员被逮捕。在巴塞罗那，在起义期间被囚禁的激进分子以及一些早先被囚禁的激进分子挖了一条地道离开监狱，实现了一次轰动性的越狱。

同样在1933年12月，CNT-FAI发表了一份宣言，警告可能发生的右派政变，投票和议会程序将被证明是徒劳的。他们敦促工人不要投票，而是 "为社会革命做准备"。甚至社会党的左翼也宣布，如果右派选举胜利，决定性的战斗将不得不由街头的武装力量来决定。这些担心是有充分理由的。右翼力量由法西斯主义者吉尔-罗伯斯（Gil Robles）领导。 罗伯斯在德国度过了他的蜜月，在那里他热情地吸收了希特勒和奥地利法西斯分子多尔福斯的政治思想。他和其他右翼领导人都对墨索里尼仰慕已久。

1934年反动的勒鲁克斯-吉尔-罗伯斯政府的当选，激起了一波反对新政权的罢工和暴动。自由主义政府进行的微薄改革被废除了。政府决心将西班牙变成一个法西斯式的国家，它进行大规模的逮捕，包括监禁3万名CNT成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这个臭名昭著的 "黑暗的两年"（Gil Robles政权两年的统治）里，前共和国政府对CNT犯下的暴行，现在也同样针对社会主义者。一旦下台，左翼社会主义者就开始谈论革命。卡巴耶洛现在被推崇为 "西班牙革命的蓝眼睛列宁"，他宣称在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时期，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

1934年下半年，阿斯图里亚斯的UGT和CNT工人的罢工迅速发展成全面的起义运动——这是社会革命的预演。工人委员会和农民委员会的革命运动遍及整个地区。苏马（Suma）的警察营房遭到炸药棒的袭击。拉图尔比亚（La Turbia）的小武器工厂遭到袭击。3万多支步枪和大量的机枪、手榴弹和弹药被抢走。在希洪（Gijon）和拉菲格拉（La Figuera）等港口城市的CNT据点和其他城镇，自由意志共产主义正在实施。甚至连大城市奥维耶多（Oviedo）也被罢工者占领。摩尔人和外籍军团部队在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指挥下，经过三天的血战，粉碎了起义军，造成3000人死亡，7000人受伤。数万人（包括卡巴耶洛）被关进监狱，西班牙大部分地区进入戒严状态。在议会，吉尔-罗伯斯以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风格，要求拥有无限的权力，以消灭革命运动。

在这种情况下，右翼政府在1936年2月的选举中失败了。这一次，CNT没有敦促工人不要投票。人们已经默契地理解，CNT成员和他们的朋友会投票给自由左派政党，因为他们承诺释放政治犯。经历过这些悲惨事件的桑蒂兰指出，这是多么有限的 "胜利"。

由于我们，左派以微弱的优势重新掌权，但他们仍然对法西斯主义的威胁视而不见。除了释放囚犯，工人和农民都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真正的权力仍然掌握在法西斯资本家、教会和军队的手中，他们公开而狂热地准备发动政变，用武力推翻在1936年2月选举中合法上台的共和党和社会主义政治家的地位。

法西斯分子当然不会接受 "人民的裁决"。虽然他们知道共和派改革者和他们一样急于避免社会革命，但他们对 "左派 "政府的能力没有信心。主要是由于这个原因，法西斯分子决心要推翻他们的统治。所以，早在大选之前，当法西斯分子还在执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策划和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进攻，以推翻共和国政府，实行军事独裁。1936年7月19日，政变开始。

为什么共和党政府对法西斯主义的威胁忽视了这么久？而一旦威胁成为现实，为什么共和党政府在防御和保卫人民方面表现得如此软弱无力？塞萨尔-M-洛伦佐（César M. Lorenzo）（他是一位著名的CNT激进分子的儿子，他的书是一座信息金矿）清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共和国在现实中被各种事件压得喘不过气来。在对社会革命和法西斯主义的恐惧之间，共和国不自觉地加快了法西斯主义和社会革命的进程。执政的共和党人......是西班牙唯一不能或不愿看到民族灾难迫在眉睫的人。他们允许自己被将军们的说教所愚弄。在将军们宣布叛乱后，他们拒绝向工人分发武器，并希望通过与法西斯策划者的谈判来安排一切。事实上，他们首先害怕无产阶级社会的到来，并致力于破坏他们所憎恨的极左派[CNT-FAI]建立的组织。但是，群众的强大反应在西班牙一半以上的地区消灭了法西斯分子，并把共和制的合法性降为零。一方面是反动的胜利，另一方面是社会主义的胜利......。

因此，1936年7月19日的革命标志着一个双重进程的高潮。一方面，由于君主制和共和国无力实现根本性变革，西班牙的经济和政治出现了退化，而这种变革必然破坏共和国所代表的特权。另一方面，强大的无政府工团主义运动的革命活动也在不断进行，而且越来越有效。民众的不满精神通过CNT的持续煽动得到了具体体现，表现为暴动的速度和范围不断扩大，动摇了剥削社会的基础。

论无政府主义共产主义

我们是共产主义者。但我们的共产主义不是专制学派的共产主义：它是无政府主义的共产主义，是没有政府的共产主义，是自由的共产主义。它是人类自历史之初所追求的两个主要目标——经济自由和政治自由——的综合体。

生产资料和满足社会一切需要的资料是由大家共同创造的，必须由大家来支配。私自占有生产的必要条件，既不公正，也无益处。必须把所有人都放在财富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同等地位上......。共同占有生产必需品意味着共同享受共同生产的成果；我们认为，只有废除工资制度，只有当每个人都尽其所能地为共同的福利作出贡献，也应尽可能充分地享受社会的共同存量以满足自己的需要时，才会产生公平的社会组织......。

生活的每一个经济阶段都意味着它自己的政治阶段；如果不相应地改变政治组织的基础，就不可能触及目前经济生活的基础——私有财产。生活已经表明，这种变化将朝哪个方向进行。不是增加国家的权力，而是依靠各部门的自由组织和自由联合，尽管现在它们被视为国家的附属品。

--克鲁泡特金，摘自《克鲁泡特金革命小册子》中的《无政府主义共产主义》（纽约，1927年）。

论无政府工团主义

现代无政府工团主义是在第一国际的怀抱中形成的，是那些社会愿望的直接延续，这些社会愿望在伟大的工人联盟的自由主义派那里得到了最好的理解和最强烈的坚持.。

只有在经济领域中，工人才能显示出他们全部的社会力量，因为正是他们作为生产者的活动把整个社会结构联系在一起，并保证了社会的存在......。对无政府工团主义者来说，工会是......未来社会主义经济的种子，是社会主义的初级学校。工会、工团是劳动的统一组织，它的目的是在现存社会中维护生产者的利益，为按照社会主义的模式重建社会生活作准备，并将其付诸实行......。

无政府工团主义的组织建立在联邦主义原则的基础上，建立在自下而上的自由组合之上，每个成员的自决权至高无上，只承认大家在相同利益和共同信念的基础上的有机一致......。

无政府工团主义者深信，社会主义的经济秩序不能靠政府的法令和章程来建立，而只能靠每个生产部门的工人们（体力工人和脑力工人）的团结协作来建立；也就是说，让生产者自己接管所有工厂的管理，以这样的形式，使各个独立的团体......在自由的相互协议的基础上，为了社会的利益进行生产和产品的分配。

--鲁道夫-罗克（Rudolf Rocker），摘自《无政府工团主义》（伦敦，193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