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我与自治军及讨贼军的关系
作者: 秦望山
话题: 中国, 史料
来源: 于2022年12月4日拾获于https://zhuanlan.zhihu.com/p/578641461
备注: 本文原作者是秦望山,泉州安那其主义运动的重要人物。该篇不仅记载了秦望山早年的戎马生涯,也记载了其早年与安那其主义者的接触。要研究秦望山其人,这篇文章是必看的。

    一、福建自治军产生之前福建的政治社会概况

    二、福建自治军组织的酝酿

    三、福建自治军活动情况

      (一)发出宣言北军恐慌,部分民军前来联系

      (二)发动过早,杨、叶未能如期策应,转上凤巢进行收编

      (三)乘李军庆祝元旦发动劫械

      (四)永春林坑反包围之战

      (五)集中凤巢,筹措军需

      (六)占领长泰、林墩、枫洋及安溪白蛟祠之战

      (七)凤巢山上击敌胜利

      (八)再筹军需,严肃纪律

      (九)王荣光凤巢之会,陈国辉离开第五路

      (十)为筹军需,找寻富人,居然进行绑票

      (十一)德化民军起变化,王荣光被捕杀,安溪城的攻防战

      (十二)南安仑尾埋伏截击,李宏美饮弹牺牲

      (十三)调整番号,扩充军械

      (十四)岭兜、官桥连打胜仗

      (十五)安海之战

      (十六)东路讨贼军与自治军在泉州会师

    四、自治军改编为讨贼军

    五、改编后本部及他部活动情况

      (一)开办训练所,吸收无政府主义者充骨干

      (二)设立工厂,解决独立经费问题

      (三)合力进攻高义

      (四)驻防石狮,除去三害

      (五)接防青阳,乡绅协助

      (六)局势变化,开赴前方

      (七)会合臧部,挺进被阻

      (八)南胜蓝党寻衅,石码巷战

      (九)粤军进迫,急退江东桥

      (十)入莲花社,得知局势变化

      (十一)大势已去,仍归凤巢

      (十二)改变动向,解甲求学

导读:本文原作者是秦望山,泉州安那其主义运动的重要人物。该篇不仅记载了秦望山早年的戎马生涯,也记载了其早年与安那其主义者的接触。要研究秦望山其人,这篇文章是必看的。


我这篇文章是从我亲身经历的角度来介绍福建自治军及讨贼军的一些史迹,作为将来修编这一时期本省历史的一部分参考资料。


要追溯福建自治军的由来,须把自治军产生之前,福建的政治和社会情况,先说一说:


一、福建自治军产生之前福建的政治社会概况


一九二○年八月,驻防福建漳州陈炯明所部粤军回粤,李厚基遂重新统治福建。省政由李自兼,政治军事集中在他一人之手,于是大肆扩充军队如王献臣、辛桂芳、高全忠、张清汝、史廷飏等,或由团扩编成旅,或由旅扩编成师。这样还不能满足其在闽省厚植势力的野心,复请北京调来边防军第廿四混成旅王永泉部壹万余人,来加强他的武力统治,福建驻军遂顿增至数万人之多。其在政治方面,费毓楷掌握财政,横征暴敛,卖官鬻爵,竭民膏脂饱充私囊,腐朽官僚、落伍军人或钻营奔竞以谋登庸,或相与勾结以扩充势力,这是当时福建军事政治的一面。另一面,福建人民久经变乱,求治心切,有志之士俱期望祖国与先进国家并驾齐驱,转弱为强,尤以海外华侨得风气之先,在欧战期间,若干乘时发迹致富的侨胞都思回来创办事业,如最先进的陈嘉庚除创办集美之外,复创办厦门大学,有一个短时期北大教授鲁迅、顾诘刚也来任教;黄弈住家资悉数移祖国创办中南银行及兴办厦门公用事业;泉州树兜乡华侨扩大明新学校;南安吴记藿创办学校及织布厂,庄希泉创办厦南女学,郭春秧、杨忠信先后创办农场。其他利用侨资创办学校,如张时英创办农业学校,叶谷虚发起职业学校,李清泉与黄弈住筹组建筑厦门龙岩铁路,林秉祥发展新加坡直达厦门的航运,这些系仅举其较著者而言,其他如农村用侨资兴办学校等等,则又多至不胜枚举。一般青年则因受新文化运动的思潮所鼓舞,竞求升学,竞求进步,往国外省外留学的多蔚成风气,思想界顿呈活跃状态,这样两相对照,显示政治不能适应社会的要求,腐败官僚只能阻碍社会的进步,唯一出路只有革命之一途。


二、福建自治军组织的酝酿


在这个时候,许卓然和我先后到达菲律宾,适值菲律宾华侨社会的革命气势高涨,原因是前此同盟会革命活动时期所创办之公理报,欲重整旗鼓,聘了一位留法勤工俭学毕业生名华林(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在国民党的报纸上批评国民党的缺点,被一班顽固的董事所撵出。华林文章优美,言论风动一时,正在提倡八小时的工作及星期日休假,拥有很多读者,这些读者不让他走,而且很快组成平民日报,请他任主笔,先后成立华侨工党、华侨新剧社、华侨公学等机构,形成异军突起,助长革命思潮澎湃,间接影响福建的革命事业不少,这些负责人以后皆纷纷回国参加自治军工作,如后来平民日报经理王雨亭回国主持恢复厦门民钟日报,推动自治军运动,配合自治军工作,叶青眼、王宣化、黄福泽等亦先后回来,其作用实在不少。我和许卓然适逢其会,受了鼓舞,更激发革命新精神,在在均有极大的关系,这不能不略予附述的。我旅菲的护照到期,先离菲,原拟往日本求学,道过上海往探张贞,张的枪伤未愈,劝我勿往日本,他说,杨持平被枪毙,省内同志被李捕杀的不少,应有人回国,探视情况,作出对策。我认为这一敦促,确实义不容辞,遂由沪来厦,约有一个月时间和各方取得联系之后,再回上海。旋得许卓然电讯,云彼即将回国,约我在沪会面。不久许抵沪邀集各同志会商之后,咸认为广东革命策源地被陈炯明所把持,中山先生莫能为助,福建内外情势皆急需革命,惟有福建同志自谋出路,因此由在沪的黄展云、方声涛、林知渊、张贞、许卓然、秦望山、陈爱吾、何子扬等十余人组成福建自治促进会,鼓吹自治,号召驱逐李厚基,这是福建人谋求摆脱军阀统治的一次革命运动。为求建立一部分革命武力互相配合,推我先潜赴内地,收拾残余民军,组织自治军。由会给我委任状一本,赋以全权代表名义便于行事。


三、福建自治军活动情况


(一)发出宣言北军恐慌,部分民军前来联系


我抵厦后先得一个裁缝工友名跛脚龙的助力最多,他业裁缝兼为旅厦外国人所组织的扶轮会雇堂(即现在鼓浪屿人民体育场那两座旧楼)。扶轮会开会都在夜里,白天门常关闭。跛脚龙秘密将会堂借给我们作机关,得了许多方便。为试探各方面反应,第一次用自治军名义发布宣言,由黄莪生用江声报铅字秘密排版,带到鼓浪屿自己印刷。这张宣言散发后,得了意外的效果,最显著的有三事:(一)引起统治者惊慌,由泉州剿匪司令马步云派他的参议侯诚(安海人,保定军校毕业)来厦侦查,侯以旧友关系到鼓浪屿访我,见面之际,露出当局怀疑刘冠雄为自治军的背景。我得知福建统治者内部的矛盾如何尖锐,报告上海同志知所应付(按李厚基之入闽,初时仅一旅长,由刘冠雄以袁廷的宣抚使资格挈其入闽,由刘提拔保荐,步步高升。至陈炯明回粤,重新统治全省,羽翼已成,地位已固,遂不把海军看在眼里,海军在马尾的军官学校及船厂经费每月二万余元素由福建支拨,李亦拖欠不付)。我料侯诚此来目的有二:一面系负马步云的侦查任务,一面因与高义和蔡培庆有密切的历史关系,试探有无机会可投,所以让他这样说来,我不承认,也不否认,故意说了一大堆废话,谓福建的海陆军人要合作,新旧派要团结,使侯诚完成蒋干的使命。云霄那一年种植鸦片特多,李厚基为要科派巨款,借铲除烟苗为名,派遣大队要到云霄铲烟。黄廷经组织全县乡团谋与抵抗,因看到自治军的宣言,遂派诏安人徐鹏来鼓,洽商合作。当即给黄以福建自治军漳属指挥官的名义,并允予函杨汉烈、叶定国于黄在云霄发难之后,立即进攻长泰,以牵制李军。吴威在香港亦派其参谋长陈少舟付官林阐枚来鼓协商合作。


(二)发动过早,杨、叶未能如期策应,转上凤巢进行收编


革命本来就要鼓动风潮,这张宣言即引起各方面这样的注意,理应在鼓和各方面多多接触,不意时势迫人,黄廷经竟过早在盘驼岭和北兵开火(以后黄坚持了十三天才失败),我得黄和北兵开火之讯,急催杨汉烈、叶定国进攻长泰,履行牵制李军之约,一直至第七天尚无动作,使我异常着急,不能不亲入内地催促其行动,故于一九二一年十二月上旬带同陈国辉、王振南、汪汉民、叶世泉、黄金炎、林彬西、丘志宣及吴威所派之代表陈、林两人等一共十余人,分乘两小艇离鼓,由同安窟头登陆(系叶世泉的家乡),这批人马离鼓约一点钟之后厦门侦探队才知道,立驾电船追捕,但已来不及了。我们于是日午前赶到同安关山乡,即得陈麻珠报告(素为杨、叶购械弹者),杨、叶因子弹缺乏,坚不肯发动。这样往会杨、叶已无作用,不如先上凤巢山作长期计划。到了风巢斟酌实际情况,决定将福建民军分为五路进行收编,委王荣光为第一路司令,永德属之。卢兴邦为第二路司令,闽北属之。吴威为第三路司令,莆仙属之。杨汉烈为第四路司令,同溪(即同安、安溪)属之。叶定国原隶杨汉烈,仍如其旧。新组第五路由我任指挥,下设两支队,以陈国辉为第一支队长,王振南为第二支队长,设立第五路指挥部于凤巢山。留王振南招收附近的民军,我则同陈国辉及吴威的代表前往八都山,旬日之间王振南集得步枪七十余杆,陈国辉集得步枪百余杆,吴威代表往仙游集得步枪三十余杆,我复查得陈崐、苏宝全缴械自新之后,在下苏乡织面巾,尚存步枪十余杆,陈燕居在码头任保卫团,有枪二十余杆,诗山黄国治有枪八杆,均分头接洽成功,合共已有步枪约过三百杆,这样促进自治的武装力量已有初步基础。


(三)乘李军庆祝元旦发动劫械


我们的武装已有一些基本力量,为进一步扩充武器,决向敌人(指李厚基所部的北军,以下同)方面取给。一九二二年元旦,我们乘敌人正在庆祝新年,出其不意分路进攻,目的只在夺取军械,不在地盘。同日计共袭击六处,三处成功,三处失败。黄国治成绩最好,以八杆步枪袭击千金庙,击死敌排长一人,缴械廿七杆。吴威部在仙游缴获步枪十二杆,王振南部在水头俘获警兵五名,缴获毛瑟五杆。我同国辉进攻洪濑失利,王振南进攻溪尾亦攻不进去,陈燕居攻码头亦无成功。永德方面因王荣光联络不到没有动作,卢兴邦也仅接收委状,实际没有行动,安溪、同安杨、叶仍抱观望,无所动作。


(四)永春林坑反包围之战


元旦劫械之举,虽略有所获,然亦因有这一举而引起敌方出兵来围攻。原来泉永地方早经剿匪司令马步云报告肃清,这次忽然同日六处地方发生劫营战事,李厚基得知大怒,立将马步云撤换,易以史廷飏为巢匪司令。史抵永春后,即欲以狮子搏兔之力,将新集合的民军一网打尽。元月中旬,第一支队正在永春林坑乡休整补充,史廷飏便分四路进兵,其中两路系埋伏等候截捕,即1、北路杜起云由仙游先发,限一天指定到八都之茂厝乡埋伏,截断林坑通八都之后路。此路适在红柑地方,遇杨安邦派往仙游之队伍十九人,向其开火,杜出意外,认为必系排哨,通常放排哨必其附近有成营的队伍,因此停止前进,向附近搜索,因而迟了一天到达其指定地点。2、赖忠一营原定由洪濑出发经九都向八都搜索前进,赖知八都山的民军都系九都人,他在半年前,曾焚烧九都民屋数十座,部队过去恐别生枝节,泄漏风声,改由炉内潘迳至八都卓厝(我们攻洪濑的队伍亦系从这里集中出发)。3、林子鳌带永春保卫团及警备队约七百人,由肴山进攻截断民军退永德之路。4、高义担任正面由永春出发,原订拂晓进攻,因先一日下午派出一个侦探,诈称青阳市人要投军,被我们发觉有嫌疑,把他关禁未得回去报讯。所以高在水江候至越早七点才进兵,此时大家均已起床,立即发生拒战,结果第一支队被击散,国辉脚部受微伤,伏于丛草中。我和杨安邦、李宏美等数人潜伏在一山坑,不意高义发现那一个侦探的身尸,兽性大发,焚烧林坑民屋十四座,民众纷纷逃入山坑,大家看此情况不能安稳藏匿,遂向上游逃遁,不料李汉升把住上游一个山寨,使我们进退不得,幸杨安邦认得是李汉升(原系他的旧部,前次失败投归林子鳌编为保卫团),索性露面向其打招呼,李汉升果不开枪,让我们过去。大家脱过此关,绕道至吴坑,始悉赖忠已到卓厝,杜起云已到茂厝,我们不得不再行绕道回奔九都,各人无计划的各自分散。我身边只剩下丘志宣等四人。此役,林彬西、陈忠愤两人被捕,押往永春。陈忠愤系南安码头人,集美毕业,在九都小学任教员,参加队伍才没有几天,激昂慷慨,骂贼不屈,在永春被枪毙。林彬西因厦门情况熟悉,诈称系厦门某参行派来收帐的,被判监禁候查(后来我们共花了壹千多元,委托永春西医苏匡新运动,获得释放)。是晚九都乡中忽谣传赖忠率队即将到九都,乡人闻赖忠将到,大起恐慌,相与扶老携幼奔逃上山,时值阴历十二月严冬季节,乡民受着冻冷,情况确是凄惨。营长陈其仁奔来找我说:“乡人对你怨叹叱骂,恐有坏人倡议将你捕送北兵,以求乡中无事。”要我急速跟他去藏匿比较安稳的处所,我,不要说乡人怪我,我自己看到这种情况,良心也自己谴责不过。陈其仁不容我再说,拉着我立刻走开,我们走了一程,就在山间一个破木寮住下,其仁告我伙食明天送来,兀自回去。我等四人在木寮过了两天,知道北兵已各撤回原防,赖忠仍由炉内潘回去,并不经过九都,乡中空气已见缓和,因想困在这里不是办法,应设法找大家开会讨论对策,遂令陈其仁分头找到国辉、安邦、宏美、玉兴等,并约好在肴山无人看管的破关帝庙里集合开会。当下陈其仁送来酒肉米粉,我们在这庙里一面吃,一面讨论,大家要我发表意见,我想经过这次挫折,各人在思想上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正好乘这机会向他们打气,我说革命失败本是常事,只怕一蹶不振,就是真失败,如蹶而能复振不算是失败。这次史廷飏集合了数营兵力,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以十数天工夫集合二百多名新兵和他们一战再战,结果只两人迷路被捕,这不算失败,应宜急速集合再干。陈玉兴即先开口说:“我们过去吃了穿长衣者(指知识分子)很大的亏,他们失败了就跑,我们没有地方好跑。”我说:“这次我下决心一定要干到底,如李厚基在福建一天,我死也要死在内山,决不回到厦门鼓浪屿。”大家见我这样表示,都振奋起来,连声喊着再干。当场决定一面由我亲往镇府和凤巢山及同安、安溪视察各部情况,加强联系;一面由国辉负责再集合等候消息,并由国辉选派熟悉南安、安溪路径的梁墙带路,越日起程。


(五)集中凤巢,筹措军需


我等夤夜越过诗山外围,到达镇府会见黄国治,见该部散住碗窟,士气尚旺,极为高兴,乃令该部候待国辉所部,集合开往凤巢山集中。在镇府休息一天再到凤巢视察振南所部,后复到同安澳内会晤叶定国,再到大坪会晤杨学良,而杨汉烈也从举溪赶来相会。杨、叶各部此时仍沿用靖国军旗帜,经我说明在上海各位同志研究,认为有必要团结全省民军,改组为福建自治军,以新耳目消除过去一切意见,才有力量对付李厚基,同溪部队因地理关系,拟合编一路,请他担任第四路司令。杨等欣然乐从,决定以杨学良为第一支队,林扳为第二支队,叶定国为第三支队。杨并邀请我同到举溪向其所部宣布组织、确定名称的经过。我和杨到举溪过阴历除夕,正月初四会议之后,各部一律改用自治军旗帜。这时仙游、南安、同安、安溪的民军已一致改称福建自治军,杨汉烈复自动表示:待他的队伍略事部署,即进攻长坑、湖头,以便迎接南安部队到安溪集中,留我在那里等候。经过几天,我在举溪知道国辉、国治已经分批超过北兵防线,到达凤巢集中,遂离开举溪回归凤巢。此时第五路总计已有四百多人,一切军需供应数目相当大,必须作出根本解决,不能再用临时筹措办法,因此发函上下廿八都、东田、象运及廿七都各乡长开会,请他们帮助军需,结果成绩良好,议出两条办法:1、按田亩捐白米,有米捐米,无米折价;2、按财力捐现款,由各乡自行支配分担,未及旬日即收到白米二百四十多石,现款六千多元,这是自治军成立以后第一次向民众的捐派。一面为巩固军民团结及内部纪律,订出五条公同誓约:1、私通敌军、泄漏军情者;2、私擅派饷,破坏财政统一者;3、盗卖械弹及缴获敌械不报者;4、奸淫妇女、抢劫民众财物者;5、战时违抗指挥官集合,私自行动者。违犯上述五条之一皆须受极刑。全军自指挥官至伙夫一律须填写一纸盖指印宣誓,誓词当众焚化。第五路经此番宣誓手续后,已不是乌合之众了。我们又鉴于过去民军与民众最易发生抵触,反目的原因大都为借棉被与派饭担,这次我们每个人发给一条土布被单,宿营时将被口打开,用稻草捣碎揉得像棉花,然后装进去,很够温暖。行军时把稻草拿掉又可作包袱,各人随身携带,极感便利。伙食每人每天白米一斤四两,要行军时先蒸好饭放些白盐,各人装一草茄苜,这样吃法行军时不易口渴,整天都可以吃。


北洋军阀侦得我们在凤巢积草屯粮训练士卒,遂派团长白福祥分三路来攻,此时我们在泉州城内以及溪尾、安海、同安均已布置侦察站,他们的举动我们都很清楚。我们认为一个子弹收购价贰角四分,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们争夺山头,所以先一天出发往同安澳内,和叶定国集结,使白团扑个空。


(六)占领长泰、林墩、枫洋及安溪白蛟祠之战


那二天即进占长泰之枫洋,叶定国也进驻林墩互为犄角,这是四、五两路第一次的汇合。杨汉烈闻前进胜利,自举溪亲带酒肉来劳军。枫洋为长泰和安溪比邻的一个重要墟镇,所辖范围,人口合约七、八千,是一个产米区,惟历年战乱,人民穷困不堪,据说粤军、北军、浙军、民军都在这里出出入入,棉被都被搬去一空,乡民大部分盖麻袋过冬。他们看我们自己带被单,揉草当棉,知道不会闹借被,很觉高兴。我们初到这里,尊重叶定国作东道主,由他派米供给我们,而饭菜则由我们自己负担。不料叶所派执行的人乘机勒派,甚至牵牛掳人,闹得鸡犬不宁,我们认为这种做法会结怨于民,是很危险的,乃和叶商量由我们和乡长直接接洽,议定每三天供应白米十一石,固定给我们积储三天,这样彼此均方便。这里有一个基督教传道堂,传道师姓卢的,系本区人,为人老实,在民众中信用很好,我们遇事通过他向乡人接洽,一切极为顺利。经过数天之后,彼此已有感情,且能互相信任,我认为已经可以向他说真话了。一天,我对他说,这里为民军出没之处,又为长泰驻军的前哨,请你替我找一个,与北兵联系的人替我负责情报工作。他初听到这话,不免愕然,后经我解释其所以不用普通侦探,而必须用一个和驻军熟悉,行动可以自由的人,才可以得到真实情报的理由说明,他把一个同姓族侄介绍给我,每月薪水廿元,严溪来往通信每次三元,遇事和我直接接头,不给别人知道。后来我们得这人的两次正确情报,才免受极大的危险。第一次是我们驻这里约近三星期,叶定国的第一营营长叶振南在罗溪社结婚,竟将驻在林墩的部队调一大部分去保卫。事被长泰驻军侦知,遂利用这个弱点,动用了一个混成团分路进犯枫洋、林墩。犯枫洋的七个步兵连,我在黄昏时候得到这人的确报,除转知定国外,我认为是打败敌人的一个好机会,遂即下令十二点造饭,二点出发,四点以前完全占领格栅头,在那里埋伏等候击敌(格栅头离枫洋八里,为严溪入枫洋的险要入口处)。本来这次先得确报又有险要地势可利用,应该给予敌军一个严重打击。不意定国所派一排常驻枫洋给我们响导的排长不懂时间与军机的重要,到了两点尚无来集合,当即派人去催,他们才起床造饭,一面又在搞关菩萨跳童的迷信。迟至将近四点才出发,到时格栅头已被敌军先占,反主为客,险些儿吃大亏。幸得阴历三月,云雾很浓,乃得安全退往内灶。内灶为枫洋的后背大靠山,仰攻甚难,敌军指挥官似系老于用兵的,他不由正面进攻,竟迂回三十里作大包抄,一路由大小鹭鹚,一路由露营,从我们的左右后侧面包抄。这种迂回包围战法,如不是我们的情报正确,我们都难以脱险,这个情报员待看到敌人两路出发之后,赶从小路来白灶报告,迨敌军于午夜十二点合围白灶时,我们已于十一点以前完全撤离白灶,敌人扑了一个空。天一亮我们到达大坪,旋又接到叶定国请援的信,说他有一连在白蛟祠被围了。我们选了三百名轻装,另由杨学良派一连参加赶赴白蛟祠解围。虽然很快击破围军,救出叶部和杨、叶两连合兵一处,但敌军占领青洋不肯退,战事遂成胶着状态。这时我和大家商量战局既然如此,为树立威信及鼓励杨、叶士气,必须打一胜仗给杨、叶看看,所以就在这里相持三天三夜,敌人在青洋打不过来,我们在白蛟祠也打不过去。第四天早晨,我们要去攻夺南洋半山的散兵壕,我的旗兵冲过阵被俘。该旗系指挥部的旗,当时的普通习惯旗上均写指挥官的姓,我料李团惯用迂回包抄的战法,自己惯用这种方法,也怕别人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今天他夺获我的旗帜,自然知道这里是我的兵和他打仗,何不用汉烈出大小鹭鹚、定国出林墩,这两地是他们时常出没的地方以威胁他的后方。且这里地势多兵也没有用,抽出兵力,并不影响这里的战局。杨、叶同意我的主张,立即派人前去大小鹭鹚和林墩,各派八百人的饭担。第五天李团果然全部撤退,甚至枫洋也不留兵驻扎。我们才得从容撤往大坪,开回凤巢整理补充。事后我再到枫洋,据卢傅道说,李团长曾对他说,过去和一般土匪打仗,胜负只要四个钟头,这次很奇怪,相持五天四夜还不肯退;又说过去枫洋老百姓很恨土匪,热心帮助官军,这次态度和前不同,很像和土匪有了感情云云。我说,我们到处一样增加人民的负担,所不同者是乱世之人,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只要对人态度稍为好一些,不要放纵兵士骚扰人家,老百姓就高兴得不得了。


(七)凤巢山上击敌胜利


我们回到凤巢山只有半个多月,敌人复大举来犯,计分五路。同安方面分两路:一由梧峰皂水,一由新墟古宅。南安分三路:一由官桥黄山,再分两路,一路入九溪,一路入长箱、后洋。一路由东田直进,系正面的主力。梧峰皂水一路系牵制佯攻,旋即退去。同安古宅一路与南安官桥的敌兵在山后合为一路,实际上是山前山后两路,盖地势使然。惟敌人故意虚张声势,目的在于扰乱我们的军心,我们不为所惑,把队伍集中在凤巢山上,以逸待劳,一面令黄金炎带其小部队固守东田寨,限其守至八点以后,即节节退却,引敌人入尾寮口。一面令安溪新来投效之詹某,带其所部三十余人,扼守罗山险要,以防九溪古宅方面之敌。我和国辉、振南饱食后即下山占山尾以阻敌人前进,一面派小部队绕出暗茂坑潜伏,以抄敌人的后侧面。至午后二时,日已渐渐斜西,我们即利用暮气和太阳逆光全力反攻,一举把敌击溃,敌人遗尸十四具,伤者不少,机关枪掉在溪底,可见其狼狈不堪了。这一次我们把他追击十余里,才回东田集中,整队回山。我们回到山上忽接九溪乡民押一北兵侦探来交,此人名叫苏炮,乃泉州水漈乡人,身上带有营附给黄山营长的报告,说他已进至山根上梁,和我们相对距离三百米达(按山上相对三百米,但上下山走路须八里),正等待白团长攻上山的枪声一响,他即夹攻。并说我们山上大约有八百人,其实我们只留三十余人,虚插一些旗帜,而白团长被我们击溃复被追十余里,他完全不知道(当时没有无线电话,要得到消息须环山上绕一大弯约七、八十里)。这是给我们一个逐个击破的机会,如不利用,实太可惜。因此我们立即饱食晚饭,由国辉带队下仙洞岭,攻击山根上梁之敌,敌只有两连人,被我们一下子击溃追至古宅,向新墟退去。我们整队回山,已近九点钟,又接山尾报告,说敌人增添张毅一营,合共壹仟多人,复回东田,有冒夜上山之势。我们估计敌人未必敢如此冒险,但是这次所以不得不抵抗,完全是要树立军威给民众看,与上次白蛟洞之战显示给杨、叶看的意义相同。现在业已连胜两阵,已足立威,无再消耗必要,遂将白米壹百多石交给凤巢乡民分散保存,立即造饭作干粮,于下半夜绕道梧峰格斜出芹山至英格头,我们停在英格用饭,此时东田桥团练局正在设筵招待白福祥,老百姓却将我们的部队报说为杨汉烈和叶定国的部队约有千余人到英都,前哨已达英格头。此地距离东田桥只有七、八华里,所以白福祥顾不得畅饮,马上率队由廿九都回溪尾。已经入殓的十四具棺材留交团练局运送,已经上凤巢山的部队,也等不得集合,迳由九溪回官桥,这是一场大笑话。白福祥为什么如此勿惶遁走呢?这是有他的理由的。这些到英格头的部队,如果确是杨、叶的生力军,而昨天和他剧战的部队,忽然不知去向,一个也找不到,这种情形很可能又是中计,陷在包围圈里,所以他不能不急速退避。但是民众如果是拥护他们的话,那么我们兜了大半天的圈子还在廿里范围内捉迷藏,只要把这种情况告诉他,他也尽可把我们迎头痛击。我们连日上下山打了两仗,又没有睡觉休息,复走了数十里路,已经够疲劳了,如果遭受拦击,也是够危险的。可是人怕虎,而虎亦怕人,所以这次弄得各走各的路,这点经验,确可说明人心向背,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夜我们就在英都休息,次早即渡溪到眉山计划劫诗淘驻军的军火,结果诗淘驻军开往溪尾集中尚未回防,所以我们又再回凤巢山。此后凤巢被烧厅房三间,我们每间赔他五十元买红瓦,木料山上自己砍伐,不花钱,很快就修好了。所寄他们的白米一点没有损失,惟白蛟祠和这次的战斗,消耗子弹不少,必须大加补充。我们补给子弹的来源是靠北兵范围内的鸦片烟馆替我们收集的,当时北军士兵有烟瘾的都用子弹偷换鸦片,但价钱甚贵,每百个子弹要付出二十四元的代价,明知鸦片馆得利甚厚,可是在我们需要的情况下,不得不用高价收买。


(八)再筹军需,严肃纪律

为要充实子弹,连带就非再筹款不可了。但凤巢西北面的乡社,前次已经派过军需,不能重来一次派款。只有进出东南面向官桥文斗店方面捐派,所以将军队调往九溪、黄山、文斗店一带驻扎。而安海的北兵也进驻大盈乡,我们查悉系警戒性质,遂不理他。正在按照计划发信进行筹款中,不意驻九溪的王振南部柯永、吕凯两连,竟集体强杀乡民的猪鸡,这种疯狂举动,真使人痛恨不齿,盖前方正和北兵相持,派款正在顺利进行,他们在后方如此胡为乱作,产生的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且九溪为凤巢的门户,素来拥护我们,不久之前才自动抓北兵的侦探送给我们,这样事情如不严办,何以服人,遂将柯、吕两连长召来扣押,拟予枪决。惟很多同事,要求从轻处理,有的主张召集会议来解决。我说,自从五条誓约宣布实行之后,未有敢违者,倘如兵士违犯,其连长尚须负责,何况柯、吕两连长,自身参预其事,违背誓约,如不服刑,则以后犯法,皆无从处理,五条誓约等于虚订。大家无话好说,遂即将此两人执行枪决。我们因有誓约在先,故执行之后,队伍更加整肃,没有发生什么反响。按:柯永为南安卅都娘妈桥人;吕凯为南安水头扑兜乡人,因以身试法,个人不得不被牺牲,但派款之事,亦因受此影响,仅筹得四、五千元,便草草结束。我们队伍开回凤巢之后,王振南心里不免难过,自请往上海向驻沪同志报告此间活动情况,所率部队由我直接代管,任柯永之弟柯逸为连长,此举国辉甚疑惧,谓枪毙其兄而任用其弟,无异与虎同眠。我说,他们兄弟性格不同,相信决定无事,所以必须如此措施,乃为表示我们非贪其枪(各连枪枝大都系自己拿出来的),因为整肃军纪不得不这样,必如此才免阻碍收编的途径。柯连直至振南回来再交还他,并无发生事故。吕凯之后亦由该乡吕某(名忘记)任连长很久,足见公道杀人,死而无怨,乃至理名言。


(九)王荣光凤巢之会,陈国辉离开第五路


经过这些风波平定之后,有一天王荣光忽自德化带其侄王珠笃暨其二子及卫兵十六名到风巢相会,说他在德化行踪无定,我们去年给他的信没有收到,所以没有动作。此行系要将其侄王珠笃送厦门医病,其二子则送往沪、粤念书,并和我们接洽以后的做法。我们当然欢迎他来合作,他驻在凤巢两星期,北兵来了两次游击,在我们看来,极为寻常,因主动权握在我们手里,要战即与之战,不战只稍移动,让北兵回去好报销便了。但在王荣光看来,却很不习惯,他说凤巢“短墙薄壁”怎好作根据地。建议开入安、永、德、建立巩固根据地。国辉深以为然,极端赞成。其时我的痢疾时发时愈,不堪长途跋涉,乃决定由国辉带队和他同去,拟先攻取长坑和杭州一带,与杨汉烈联系,向安、永、德内山发展。我则暂在凤巢隐伏,俟病愈再去。这种计划本来也有其意义,迨送他们队伍出发之后,我只留护兵四兵,人少较易隐伏,不过数天,南安县长许知事带兵一营来东田办理清乡,要凤巢乡长下去出结,否则,即派兵上山严办。出结之后如发现再藏匪党,亦予以严惩。乡长吴球问我要如何应付,我说你们可去出结,我也可马上离开凤巢。但吴球说,万万不可,因廿八都有些鸦片鬼,被收去作侦探,告示皇皇,拿到你赏银贰仟元,你若下山,马上就会被捕,最好不住乡里,暂住山间,待风波过去再出来。并说离乡七里路和同安交界的山央有一大坑(即九溪的上游石壁水库的发源处),乃无人所到之处,坑边有一石沿可容十余人,明末李某曾住过。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办法,遂从其议。他们一面去出结,一面替我安排居住石洞的事,为防护夜间野兽的伤害,乡人替我砍树做木栅门,又怕长住洞里受潮湿,又替我用树干架一座凉亭,白天都得在凉亭憩息,真是四顾无邻,虫鸟为侣,那时正在厦天,鸟语花香,水声树影,倒也不减寂寞,和大自然混成一体,大足启人遐思。若不是迫得无路可走之时,也不会领略此中的妙处。尤可喜者乡中无坏人,男女老幼皆亲如家人,凤巢山上居民壹千多人,吴姓最多,约七百左右,罗山姓吕的三百左右人,后山姓周的数十人。外间有人要相访,不管是我们的熟人,他们总是告诉他不知去向了,留着款待,细细盘问,然后复述给我知道。我们五个人在这里住了约近一个月,吃到锦蛇,吃到大露鳗,这些野味都是平时难尝到的佳肴,我的身体也渐次恢复健康。这时外间空气已缓和,我想应该先到同安、长泰、安溪各处走走,和各部再作联系,然后去和国辉会合。迨到汉烈处才知道国辉没有和他联系,那么这支部队究竟怎样呢?不能不仍回凤巢,再打听消息。果然到凤巢,国辉的消息也到了,据说他在内安溪,生活太苦,三餐饭菜大都是吃盐芋秆,一切供应都不便。王荣光迳回德化,国辉本拟折回,因思凤巢周转的乡社均已派过款,所以就在镇府桢洋一带筹费。继而李宏美来凤巢传言国辉以五条誓约速缚太紧,无法发展。现在他利用安溪、永春、南安三不管地出没筹款,其方式仍用掳人勒赎的办法,看情形那是不会回来了。我听了这些话,不免为之叹息,而后来国辉的匪性难驯,也就从这时开始露其端,从此他在实际上已脱离了第五路而自立一帜了。


(十)为筹军需,找寻富人,居然进行绑票


李宏美对于国辉在三不管地带勒款也提出一些意见,说杨汉烈、叶定国自从换了旗以来,除了在白蛟祠一战参加之外,没有打过什么仗,现在已经坐大起来,发展到二千多人,国辉也正在扩充实力,我们如不想个办法,恐有事时反没有力量负起责任。我说,五条誓约有它的作用,当时我们赤手空拳,如没有这五条誓约,怎么管得下这班家伙。我并非不注意财政问题,可惜我们范围内没有大富人,如有大资本家请一个来,什么问题都可解决,宁使一家怨,勿使千家哭,所以我主张筹款找在富人身上。李宏美很高兴地说,如得你的同意,我们就可去想办法。不久之后,李宏美派人来密报一件事,据报千金庙山腰乡,有个富侨李功藏拥有家资四百万元,大前年其妻病故,近来他的长子李成器从南洋回家,将为其母做三周年纪念,已经派人布置等候截掳。果然一天早晨将李成器架到了,押送到廿八都来和我相见。见面时大抵是称赞他的财力相当雄厚,请他出点力,望他写信回家,叫他的父亲派人来接洽这一套话。可是李功藏在泉州和一班绅士很有来往,驻军对这件事特别注意,坚决不肯派人来商,不上一个月,北兵开往廿八都搜索达四、五次。如果说我们是匪的话,那么廿八都的民众老早就和匪结成亲密的关系,北兵有什么办法呢?北兵到廿八都来,每次都要用一营的军队,这样不知道李功藏要花多少钱呢?但花的却是冤枉钱。所以到了满一个月的那一天,我们杀了一条鸡,请他吃酒,叫李用鸡脚的血写一张信,说这是刺破指头写的血书,要求他父亲不要想靠北兵破获起放,说这是白想,于他反有危险。但是仍无效果,再经壹个月,北兵确实无办法了,才派人来问我要怎样?我提出一个灵活性的方案说:如果他肯的话,一团兵的装备费,团长给李成器做(因李同我们同住二个多月,对军队生活颇感兴趣)。如果不肯,就请他负担一营的装备费,大约十多万元,这样就是表示一个数目,使他好准备。在接头还没有眉目,嗣又由许卓然写来一张信,说他和张贞即要到内地来,公家也需要现款,对李条件应放低一点,俾得早日结束。结果乃以现款二万六千元(等于一个连的建设费)及空头支票七万四千元合共十万元了事,为什么说除了现款外余的是空头支票呢?原来对方认为我们没有办法到泉州,这张支票是空的。但他们却不知道这时福建自治军已由黄展云出任总指挥,各路的部队业经改组,我们的力量自然和以前有所不同,所以在我们即自信这次可以入泉州,因此双方对这张支票的作用各有不同的看法,乃得促成解决。后来我们到泉州,他已迁往鼓浪屿,结果这张支票仍然成为废纸。但二万六千元的现款可算是自有民军以来最大笔的收入,这就是当时震动泉厦的大绑票案的内幕。


(十一)德化民军起变化,王荣光被捕杀,安溪城的攻防战


时局急转直下,王荣光在德化,久伏思动,以为德化民军过去曾皆隶属其部下,可以一呼百应,发号施令,非他莫属。其实德化民军的内部,早起分化,他临时出来要拉队伍,便不能不与德化的头目互相抵触,因争编队伍,竟与林玉(即林斯美)冲突,结果林玉和林青龙实行合作,并力将王荣光击败,活擒送交驻德化北军,交换子弹廿箱,一如他对待杨持平的老法,而其经过更为悲惨。因王荣光素精拳术,其“中支”号称五百斤,他在凤巢时我们曾亲眼看过他表演,至少有三百斤。因此虽被困,而人不敢近其身,乃用灰粉撒其面。即被捆又恐他逃脱,把他的脚筋割断,用猪篓抬送泉州,交给北军予以枪毙,结束其在永德叱咤风云、残害人民近十年的历史。 我自安溪回凤巢以来,时局急剧变化,王振南自沪回山,复述国内局势及上海自治会活动的概况,谓陈炯明六月间叛变,孙总理脱险上永丰舰抵抗,许崇智等回师讨逆失败,向赣粤闽边界撤退,孙总理回到上海,许卓然介绍臧致平给孙总理,并带臧致平谒见总理,促成孙、段合作实现,再进而孙、段、奉、张合作,共同推倒曹、吴的局势既成,李厚基原为皖系转附直系,已成为孙、段合作讨伐之的。国内局势起了一大变化,本省局势已到密锣紧鼓的时候。他拟率所部往晋北设立根据地,因他在那里有新发展的可能性。我同意他这样去活动,令陈国辉将第二支队队伍交王带往晋北。这一来,第一、第二两支队就不可能集中,事实上等于和指挥部脱离关系。从前收编的队伍早均分隶于第一、第二两支队,身边只剩下李宏美和黄金炎、汪汉民不上百人,后来汪汉民又因惠西与晋北地理相连关系拨归王振南,而黄金炎则因系黄克绳旧部,亦应拨归黄克绳,第五路剩下李宏美部。按照这样情况,必须大加扩充,但因李成器问题一时不能解决,扩充亦无法实现(李成器事直至李宏美死后多时才解决),这就是李宏美所谓到有事时恐没有力量负责的忠言见诸事实。


(十二)南安仑尾埋伏截击,李宏美饮弹牺牲


一九二二年十月间,许崇智在闽西北和王永泉会师,分道进攻李厚基军,张贞、许卓然亦与臧致平同到漳州,张、许再由漳州人安溪指挥杨、叶部队攻安溪,在仙苑一带与北兵相持六、七天不能解决。张贞命令我协攻,此时国辉、振南不但相距甚远,且事实上已经分离,驻在凤巢的只有李宏美、黄金炎、汪汉民等部,合计兵不过百人,可用的枪不过六、七十杆。我想他们双方三、四千人交战,令我带这批少数人去参加,会发生什么作用呢?可是不能泄气,好在守安溪的是白福祥的部队,他和我们本是老相识,兵不厌诈,不如再来一个声东击西的妙计。决定之后,我一面派排长王建置(象运乡人)往象运扬言明午我要带六百人到象运,叫乡中预备如数的食宿。象运为安城的要害之地,一定有哨探去报告,如果他分兵来守,便会削弱前方的抵抗力;如果他无力量分兵来守,便须放弃安城,战事已到决定阶段,可能会放弃安城,我则一面将这些小部队开到仑尾溪边埋伏等待截击,一面令国辉开到大宇等候夹击,一面又派排长李前(原为园尾乡驶溪船的船夫)往安溪城侦查敌的动静。是夜我带李、黄、汪全部往仑尾布置,越早七点多钟,李前跑来回报,说事情果如我所料,白团放弃安城,现在派两连由陆路掩护沿途搜索,其余分乘十六条溪船,县长、团长均坐船等语。


大约八点多钟,那两连扫路的部队到大宇喝水休息,注意向老百姓打听有无土匪踪迹,但无所获,便起身由渊兜过渡向溪尾而去。到九点多钟,船群便顺流而下,我们因人数少,约订前头的船让他过去,只截他最后的四条船(估计敌官长及辎重必在后面),不意李宏美发现敌船靠向我们这边驶进,误会系为被敌发觉,要靠岸登陆,立即开枪,其实溪船必循深水驶进,常会像要靠岸似的。这一开枪虽然被我们截住两船,但后面的敌船便停止前进,靠岸登陆。汪汉民所带把守英口一个寨仔掩护的十六名士兵先被冲破,死排长一人,兵士三人,其余被冲散。大部敌人很快的冲向我这边来,李宏美在我身边中一弹,正中咽喉,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气绝。我正屈下去扶他,而敌人已经冲到,回头一看,瞬息间只剩副官张性白(浙江人,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有安那其思想者)和一个护兵曾全,连我三人一起拼命逃跑,约有十几个敌兵紧追着,被追约两华里,适有一个古墓,我们就伏在墓圹里开枪抵抗,敌人以为这里有埋伏,听见枪声,他们的指挥官恐队伍分散,立即吹集合号,追的人听了号声回去,我们三人才得脱险。这次不幸李宏美阵亡,又死排长一人,兵士四人,但敌人损失也相当大,计死约有三十余人,落水死者为多,其中一敌连长,夺获子弹一十七箱,每箱五百发,连零星计共壹万余发,步枪21杆。李宏美系南安九都彭口乡人,于民四参加中华革命党,自靖国军以来,即相随不离,一旦牺牲,伤痛何极!国辉部队由叶世泉率领迟至午后才到,可惜太慢了。我们回到东田桥,许卓然亲来慰问,他和大家检讨这回战事,认为判断敌情和估计敌人的行动,以及中途埋伏截击的计划,完全没有错,可惜兵力太少,众寡悬殊,而又开枪太早,没有等待大队过去截击其后队船只,乃为吃亏的关键。谈到李宏美一致认为应当优予抚恤。事后我们商定给他抚恤金五千元,为他螟蛉一子以为后嗣。抚恤金交其族亲李琼林等负责监管。


(十三)调整番号,扩充军械


当下许卓然重述这次在上海决定推举黄展云为总指挥,张贞为前敌指挥,乃为适应时局发展的关系。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番号重加调整的问题,因第二路卢兴邦自始至终蜷伏尤溪并无出来活动,现为闽北环境关系已经接受王永泉的指挥。第一路王荣光已死,德化民军大部归张贞直接指挥。所以决定杨汉烈改为第一路,大家并推许担任第二路,拟以国辉仍为第一支队,振南仍为第二支队,要我另组第三支队,询我的意见如何,我说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此时步枪虽有增加,但亦仅有壹百多杆,好在时局急转直下,李厚基失败的命运已经注定,各地敌军纷纷偷卖枪械,所以枪价大跌,比平时的售价仅值三分之一强,平时汉阳步枪售价贰百至贰百伍拾元,现在只乘八十至壹百元。我一面通过民众收购北兵的枪,一面增加赏金,从前夺获敌人步枪一支赏金贰拾元,我重新宣布以后夺获敌人步枪一支赏金伍拾元,以之鼓励士兵奋勇夺取敌械。这样双管齐下,经过官桥和安海之战,所夺获的及收购的到了入城时已有步枪将近三百杆,遂以李宏美所部连长提升为营长,任李忠烈为第一营长,傅金风为第二营长,这样重新做起倒也干净爽利。


(十四)岭兜、官桥连打胜仗


再说安溪城敌人退出之后,永春城亦相继退出,北兵仅守溪尾和洪濑这两处据点,张贞将这两处交给杨汉烈、陈荣亮、陈国辉、王振南等去对付。他自己则率黄克绳、叶定国从同安入门斗店进攻官桥的正同,官桥守军为高义全部,约壹千多人。我则由凤巢直趋长箱、后洋驻扎。候张到黄山,我乃斜出一片寺山后攻岭兜。这里为官桥的后靠,亦为溪尾和官桥的连络站,守岭兜的为高义部陈庆云营,他没料到我由一片寺后斜出梅花岭,居高临下拊其背,匆惶应战,遂向官桥败退。我随后跟追,此时定国、克绳因受高义迎头痛击稍为退却,在黄山东头和高义激战,这一退却对于我军阵势反为有利,因高义进出官桥,阵势变为突出,使我得以由岭兜追击陈庆云之兵,从曾庄抄击高义的后侧面。张贞见我抄入曾庄,即指挥定国、克绳猛攻反击,因此高义遂大败,纷纷向磁灶方面溃退,是役缴获高义步枪四十多杆,遂乘胜进驻内坑。


(十五)安海之战


许卓然是夜赶到内坑,策划指挥会攻安海。而臧部亦于是夜由水头进驻朴兜、儒林一带,与张贞部会合。守安海之敌为张毅团及褚团二千多人,张贞派我由内坑进占皂店。敌人在灵源山及苏厝山面有两连人作掩护,因此皂店的地势变成死角。战至上午十点多钟,臧部团长田鋆琴来视察我的阵地,我对他说,看今日的形势必须采取急攻速战速决,不然我这里只好胜不好败,如灵源山的敌人抄我后背,就无路可退,最好选一部去冲锋把他早早解决。田团长用很轻视的语气说,你来冲锋好吗?我说,你调两架机关枪来掩护,我便就冲锋。他果马上去调两架机枪来。我们吃饭后约近一点多钟,即开始冲锋,到了半仑,因和尚顶的敌人凭着工事顽抗,这时我们如退下来,那是不得了的,田团长看到危急之际,马上对他的两营下涌进令,号角一响,两营全部涌上去,和尚顶马上被我们占领了,敌人全部退却,沿车路向青阳溃退。灵源山的敌人也跟同退去。这时我用铅笔写了几个字,请人往加塘向许卓然报告,送信人到半路即遇高义的前部汪连由内坑出来,因截获这张报告,高义知道安海已失,乃退回磁灶。幸得今天的战事早解决,不然战局必生波折。因高义循我们的来路抄我们的后面,和守军内外夹攻,那是很严重的局面。清扫战场,大家均大有所获,我们也获得步枪数十杆。田鋆琴自此和我成为朋友,他是一个有相当学问的军人,后升任臧部的旅长。


(十六)东路讨贼军与自治军在泉州会师


我们是夜在安海休息,越早进迫青阳,敌人不能战,退入泉城,高义亦均退入城。泉州南门外完全无敌踪,至于南安、洪濑和溪尾敌人均弃守集中泉城,守西北郊外围。何成浚由福州兼程南下率其所部龚旅及金龙章支队合共三、四千人迅即占领泉州东门外东岳庙一带高地。张贞率我们进至新桥头,臧部进至华州任掩护,泉州南门紧闭,至此泉州事实上已被合围,高义又在泉城组织临时保安司令部,自为司令,旋以张清汝所部沈、白二团临走之前对高袭击,即被打垮。张清汝舍投降之外别无他路可走,我们在新桥头等候何成浚和张清汝谈妥条件,调张部出城改编,我们才开入城,臧部开回安海,而守厦门的高全忠相继投降归臧致平改编,全省战事至此完全结束。


先是福州被许崇智部孙本戎联合黄展云所部黄炳武、刘学基各部自治军抄出闽清、永泰威胁福州省会,李厚基偕财政厅长费毓楷等匆惶出走,半路被海军截获,送往马尾拘禁。因北方海军部严令驻马尾的海军须将李厚基释放,李脱樊笼之后,复至鼓浪屿,旋乘日本兵舰往上海。福建驱李运动告一结束。


我于军队入泉城之后,自治军正在酝酿改编为东路讨贼军,恰好我由厦入山壹周年,随即告假往厦鼓探访亲友,优游渡我的假期。


四、自治军改编为讨贼军


时间是在1923年,那时,我离开部队即在厦鼓渡假期,回顾一年前大家在上海发起自治会的理想,结果得到了什么?虽然驱李的目的已达,但福建人民奋斗牺牲所换来的仅是去了李厚基,来了许崇智和林森或者王永泉等一班新的统治者而已。李厚基据闽近十年,所掠夺的人民脂膏血髓不过为许、王等造福,许崇智、李福林、黄大伟三军由壹万余人扩充到四万余人,王永泉则得一注大家底,充实了他危害人民的资本。瞻前顾后,令人感慨万千。至若陈炯明当年也是以援闽为名,养着壮大起来,结果以消灭靖国军换取三百万发子弹和五十万现款为代价出卖了闽南,这样换汤不换药的革命是骗人的。要革命我们自己必须有中坚实力,可是我们这班民军太不争气,没有清醒的头脑,更没有革命意志,所以扶起东来又倒西,甚至各自为政,积不相能,更谈不到什么奋斗目标。我在厦和一班朋友检讨研究,得了一些启示,回泉和许卓然纵谈,彼此均有同感。


许崇智出发之后,福州即掀起拥萨(镇冰)倒林(森)的风潮,由王永泉和海军及黄殿云部下林寿昌的一班青年联合倒林,这当中夹杂着争权夺利和不平泄愤的复杂因素,没有什么根本改革的新鲜内容,这种举动当然不是我们所能苟同的。泉州方面因孙总理派廖仲恺先生亲来处理,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将在闽南的自治军一律改编为东路讨贼军第八军,以共同讨伐陈炯明为目标。第八军军长暂由许崇智兼任,张贞仍任第八军前敌司令,许卓然任第八军陆军警备司令,下辖三统领:(1)陈国辉为第一统领;(2)王振南为第二统领;(3)我为第三统领。决定张贞出发前方,随他出发的部队有:黄克绳、陈荣光、林青龙、叶定国各部。至于杨汉烈这个糊涂虫,则与高义、吴威、杜起云暗结同盟,不肯出发。何成浚乃以东路讨贼军前敌总指挥名义;率金龙章支队及龚旅坐镇兴泉永。在泉设立兴泉永财政处,原拟以新加坡侨领陈新政为处长,后因陈在南洋另有要事,改任戴愧生为处长,以陈清机为晋江县长,叶青眼为泉州市政局长,重新拆城,改建市政。许卓然名为警备司令,实际工作多用于协助整理财政。


五、改编后本部及他部活动情况


(一)开办训练所,吸收无政府主义者充骨干


我以泉城军队众多,市区环境不宜于整训,要求开驻南安官桥的漳州寮,此地因有菲岛侨领蔡浅哥盖了很多大房子,空着没有居住,其地环境适合练兵,且官桥为农村小镇,没有人争夺这块小地盘,但我却认极为有用。我移驻漳州寮后,即按照与许卓然所商定的长期计划,逐步实施。首先筹备干部训练所,自兼所长,请梁冰弦介绍一个老无政府主义者郑文湘为帮统兼训练所的教务长。我的旧部原有三个湘籍军官,亦系无政府主义者,一沈应时被调充为王振南的帮统。一张性白被调充警备司令部的军需处长,只剩下一个朱平之,工作上不够分配,梁除介绍郑外,还介绍了几个人给我,如军需冯某某及云南讲武堂毕业的客籍胡某,以后又来了几个同情者,如江苏李慕唐、李达三,湖北陈某。当时我们认为要消灭民军的升官发财的思想,只有用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军事人才(此时的国民党只有简单的几句三民主义口号,内容究竟怎样还没有出版)。我们干部教练所的课程分为精神教育与军事教育,精神教育的课程,由梁冰弦拟订十条大纲,名为十条信条,根据这十条信条再编为课程的讲义,用全力灌输,使所有学生均能受无政府主义的感化。干训第一期作为试办,招生仅五十名,第二期拟订招生壹百五十名,第三期拟订招生三百名。入伍期限为四个月,正式上课八个月,以壹年毕业,每四个月至六个月招生一次,按二年毕业,三期合共五百人。第一期所招学生大都有热情于革命的思想,使人极为满意,内中有好几个系背弃家庭逃学而来的,如李良荣即为其中之一。外面对我们的印象也很好,有几部份民军要求这批学生毕业之后,须让几个给他们做教练官,这也是给我们很兴奋的事情。我们设一个规模颇完备的俱乐部,官兵、工友、学生都在一块自由接触,这样精神上极为团结,学生思想进步也特别快。冷冷清清的漳州寮忽变为热气腾腾的青年窝。这是无政府主义第三次在闽南活动的一个时期。文化方面,以“民钟日报”为宣传据点;武化方面,以漳州寮干部教练所为据点。我在民军中实力最小,本来不敢想和什么人争地盘,所以埋头在漳州寮偏僻地方干自己的事。


(二)设立工厂,解决独立经费问题


我们又恐经费来源与军队混合受其影响,又想出一个独立办法,以便按照计划自供自给。当时福建市场所用辅币,绝大多数系靠广东供给,每次侨批一到,厦门钱庄即向广东购买大宗辅币。我们核算,按照广东辅币的成分,用纹银熔铸,每千元可获纯利壹百六十元。通过梁冰弦和广东机器总工会的关系,订购了一部日产辅币伍千元的机器,附一部十五匹马力的发电机,这样每日可得纯利八百元。教练所无须这样多的钱,又认为要大干特干,除造就干部人材之外,就是必须积蓄子弹,又订建一所小造弹厂,每天完全开工,可生产五千发子弹,打算在两年内积蓄子弹二三百万发,我们采用购买现成的弹壳,再来自己加工的办法。这样比较购买现成的子弹可以便宜十分三四的价钱,而设备费又较节省。本来一个统领部不能擅办这些事情,因通过许卓然和何成浚的关系,均给我们一一批准,这样就取得合法了。我们的机器通过广东机器总会和广东造币厂石井兵工厂的技师替我们设计之外,技术工人亦由他们替我们选派。其中有一事足见当时广东的工友对我们的热烈帮助。我们要仿造广东毫币,最重要的是母模,但无法取得,造币厂的工友出入,均须经厂方搜身,后来由一个工友假装牙痛贴膏药,将母模贴在嘴巴粘出来给我们,这样我们的计划才得完全成功。


(三)合力进攻高义


时局转变,对于我们很为有利,高义自张清汝缴械投降之后,一变而混入民军的队伍,除和杨汉烈、吴威结成同盟之外,复通过杜起云与王永泉发生密切关系,反形日露,除刺杀傅维彬之外,复利用蔡持及其干儿子杆达棋(即陈清祺)图占南门外的地盘,何成浚见此情形忍无可忍,遂下令通缉决予剿灭,令张贞率其所部黄克绳、陈荣亮、林斯美会同金龙章等合力进攻。但这时高的势力相当雄厚,一经开火,反而占优势,进占新店,浯潭,我方死伤二三百人。张贞原派林知渊亲带命令到漳州寮调我的部队参加,我以这样是叫我直接去增援,可是从我所驻的地点到前线,必须绕一个大弯,不如由官桥走捷径至张林,从罗裳山居高临下抄他青阳的指挥所在地,林同意我的意见又恐我的部队单薄,前后不能互相策应,反被个个击破。其实这时我已经发展到五百多人,集合在一起训练,个个如出厩之马,官兵对地形又皆熟悉,自信不会有差失。我一面通知张贞反攻,一面从后侧面攻进青阳顶市,高义等正在兴高采烈,猛不提防,被我一气攻到司令部,俘获数十人,缴获军械不少。高逃赤坑,我跟追至杆达棋的老巢。另一部抄击浯潭和张贞夹击,高的残部逃向西边蚶江一带溃散。是夜张贞即进驻石狮,我方仅阵亡一个自靖国军时代相随的得力连长李清及数名兵士而已。我们在青阳休息一夜,越日乃回漳州寮。经这一战和官桥那一战,足以为林坑人民和陈忠愤报仇雪恨,官兵皆很兴奋。


(四)驻防石狮,除去三害


逾时未久,张贞留驻石狮的部队林斯美部忽起哗变,林被打死,张贞恐与蔡持有关系牵涉乡民的问题,急调我的部队去解决。我的队伍到达即把他们包围缴械,人枪送交张贞处理,张遂令我的部队驻石狮。此时石狮为泉南相当热闹的市镇,环境复杂,为地方贻患的有三害:第一是打嘛啡针之风很盛,尤以抬轿的人,没有一个不染针毒,弄得满身恶臭,因针嘛啡而变为鼠窃、偷挖番薯,极为普遍。乡民为惩戒偷窃,又造成一种酪刑恶例,凡偷挖番薯而被抓到的,即以“驳目”的私刑(用竹筒将眼珠弄出来),致那时南乡被驳目的乞丐约计达三百余人。倘强乡巨族中的偷挖小乡番薯的嘛啡犯,被人家驳目,其族人则认为欺侮,心怀不甘,别生枝节,因而酿成械斗,牵连数乡或至数十乡,可说嘛啡为害于南乡极烈,非严禁不可。故第一先禁嘛啡,贩者处死刑(蔡持系贩卖嘛啡的大王,被打败已逃匿),针者罚苦役。通告发出之后,石、永、蚶、衙、金、深六区的嘛啡馆大都停歇。事情来得凑巧,有一天,巡查队抓到一个名蔡戟者又号虎天戟,系自创所谓“三点会”的会首,年已逾六十了,徒弟很多,破案时,注射针及嘛啡粉厘秤等一并搜获,证据确凿,讯问时责以通告在前,故意触犯,那是自取其咎;他则以年老别的不会做,不营此就没有饭吃为辞。我决定将其枪毙,外面闻讯,有很多乡长前来要求担保,但以他第一个破坏禁令,无法宽贷,并将我以前一天枪毙两个连长也是第一次犯禁令作例证,表示坚决执行。我认为这次拿到的是一个有势力的人,正好惩一儆百,故作此断然手段。同时拘获两个针客,则罚其扫街,当士兵押他们到市外倒垃圾时,两人竟将绳子弄断,联合要劫兵士的枪,劫枪不遂,两皆逃逸,其中抓到的一个,亦予以枪毙。自从处死这两个人及标封龙园乡贩毒的施固的大厝后,嘛啡在这一带遂绝迹。其次是赌博之害,自禁赌令发出后,虽然街边的赌摊马上没有,唯最头痛的为侨眷在家里聚赌,使你禁不胜禁,尤以其中一种叫“打三万筒”,每打一次必把裤子勒起裸了大腿,用手拍一下,把三个铜钱掷于地上,以掷下铜钱的正反面多少比较胜负,很多青年男女是醉翁之意不在乎酒,从而沉迷在这种赌博中。另一种是“纸牌”,这种家里聚赌,实无善法可予禁绝。好在有一天抓到林彬西和许宗宣两人(均系许卓然办财政的重要助手),他们耍牌时被巡查队当场捉获,我把他们关了一夜,越早派人鸣锣,叫大家前来看处理赌案,一时围观者达数百人,即将林、许两人提出示众,并发出四块白银,当众赏给破获的兵士,说以后无论何人犯赌禁者当照样抓来。此事一传,各乡乡长自戒其子弟,特别是家庭妇女,对他们引述我自己同患难的人(指林彬西)都不稍宽恕,如果犯了抓去示众,那是可耻的。这一来,石狮的赌风也渐戢了。再次是禁娼,禁娼也是经过一番斗争的,因为开娼寮的大多是当地的豪强,他们营娼寮兼营菜馆和其他生意,可说娼寮的开设和这个市镇的热闹有多少关系。譬如医药店靠医花柳病的占了多数。嫖客中各色人等都有,所以禁娼有些人很不高兴。我们宣布禁娼之后,巧恰张贞的副官和陈铁卿(杨汉烈的团长)的副官从安海(臧部防区)带一个妓女来石狮供他们荒淫无耻的玩乐,引起前此开娼寮的人来向我质问,说本地娼寮不能开,别地带来的妓女为什么还可居留此间,经他们这一告发,我立即派兵士去抓,果然抓到两个副官和一个妓女,我想这明明是凭借他们在部队的势力,要来破坏我们的禁令,当即把他们各人罚款三十元,充新组织的卫生局经费。妓女则交给吴姓乡长,听其自由择配,这案可算结束了。可是这些土豪还不死心,再去勾结何成浚总部的人员承办花捐,他们知道用硬的办不通,就用软的来疏通,说六区每月计共要送我六百元,被我拒绝。至此这班人才死心塌地认输。我们经过一个半月雷厉风行地执行措施,改革风俗的工作初步完成了。其它如破除迷信,我们只烧毁许厝新街的王爷及许许多多的纸王爷,迎送王爷的恶俗很快就被消灭。这些措施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


(五)接防青阳,乡绅协助


青阳系黄克绳的防区,他自己表示要开回泉城,集中准备出发,叫我派队接防。我即找青阳乡长庄金煌,对他声明这三害要自动禁绝(因青阳娼馆之盛比石狮更有名),不然拟请司令部,另调国辉部队来驻防(此时国辉在南安已以棘手著名),以免我的部队太过分散。庄金煌与其他乡长会商结果,完全接受我的要求,与石狮各处一律办理,并不费我们的丝毫力量。青阳接防之后,而安海水头臧部也自动撤去,自此南安的海都及晋江南门外复归统一。我们在青阳和石狮各设一办事处,统领部仍设在官桥漳州寮,军队大部份在石狮,青阳以防蔡持和杆达祺的捣乱。晋南民风素称强悍,原系多事地区,但在我们统一驻防的四五个月中却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地方秩序和军民关系均很好,这得力于数十个正直而有力的乡长的帮助。这些人有的可以领导数十乡或数万人,如青阳庄金煌(以后渐变腐化)、沙塘王若擦、石狮大仑蔡好、钞坑蔡九贴、衙口施能杞、施能坚、前港施少衡、石霞施遐谋、殿内陈妈袋、永宁王堡、王赣、安海许九锡、官桥蔡光选。绅士如:蔡德远、倪尔登、黄日增、许星炎、余子坤、林登宾等。这些人在民间的声望都不是一朝一夕造就的,他们有深长的历史和对民众的信用,我们对那方面有什么事情,只要找那一个人走一遭,或说几句话,即日解决,你要说他是封建势力么,在宗法社会内当然免不了有封建的气味,但他们是向善的,诚意帮助我们搞好地方,这些人的作用比我全部军队还有力量,他们既能把民众的意见反映给我们,也能把我们的企图转达给民众,我们的官兵有什么不对或哪一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能马上知道,比什么民选的议员都为有用,无形中好像一家人。


(六)局势变化,开赴前方


我们正在做得得心应手,一切按照计划实施时,忽然报说许崇智在东江失败,黄大伟、张毅反叛,电调何成浚出发东江救援,因此许卓然亲到青阳找我,说他要跟何成浚出发,拿出一张两千元的支票给我说,如果你要出发,就将这笔款子作出发费,否则留作伙食之需,以后军队饷项你要自己设法等语。我听了这话,真如晴天霹雳,不知所对。许见我默然无语,也未测出我的心情,接着又说,国辉、振南皆不出发,如果你不出发,大家也不会怪你,他们知道你的事情都已做了一半,正在顺利进行。我听到这里,想了一会说,这样怎么行呢?我不能看你做一个空头司令,你们先走,我在三天内,一定出发。送他出门之后,我马上回统领部召集一个有营、连长参加的会议,宣布准备出发东江。大家都感到愕然,帮统郑文湘首先发言,他说:“这事应加以考虑,因为要创造这个局面,不是容易的事。目下中国大乱方兴,过去一年一变,今后恐怕一年要数变,不如想个方法,保存这点实力。”我问他有什么方法,他说,假定陈炯明再占漳州,我们可以采取南和北拒的办法,由我自己声明脱离部队,暂时离开,由他出面和陈炯明接洽,拿陈炯明抵制北军,候大局变化,我再回来,这样实力无损,或者反可以扩大。其他营长也说,王永彝名虽一旅南下,其实沿途布防而外,可上前线作战的不会超过一团之众,如果以本部配合乡民,准教他如陈肇英的下场,何况还有国辉、振南可以相助。我说:“这里有道义和利害两个问题可以研究:假定王永彝只有一团可作战,但尚有高义和其他民军给他利用。当年联合抵抗陈肇英,陈虽然失败惨重,结果人民生命财产损失更大。今年情形可不同了,我们对王作战非乡民切身之事,他们能否有那样自动拼命的意志来协助我们,我们是否可以叫他们再作那样巨大的牺牲,这都是问题。至于国辉、振南与往昔不同,在昔人数少,我们好管束他们,现在各自独立,人数众多,我们无法控制,合作战斗的精神,必须另作估计,这是从利害着想,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再从道义来说,我已答应许司令跟他出发,假如不履前言,他日何以相见?我们今天有这个局面,许司令从中支持的作用很大,何成浚对待我们,也与各部民军不同。就道义上言,不出发实说不过去。我相信郑帮统所提议的非由于私心,乃为革命前途打算,但我走了之后,一切会起变化,你们未必支撑得了,与其在这里失败,不如到前方,倘使失败也觉光荣。为了福建前途,今后要做的事也还很多,我和许司令必须精诚合作。”我这意见提出后,大家经过研究讨论了数小时,才一致认为应当不计成败,开到前方去。关于出发的一些部署,我们在会议决定要走的同时,曾议定分头负责准备:工厂机器由周骏烈负责督拆运往鼓浪屿收藏,工友指定冯军需带领回粤,军需一职由青阳办事处主任王宣化接充,所有未动用现款壹万六千多元悉数携带备用,学生愿回家者资遣回家,不愿回家者随军实习(结果没有一人愿意离开)。军医吴祝三因事不能随军,准予辞职。全部官兵取道海运,包租轮船由安海直达石码。官兵有私事者准假两天回家处理,所有问题均当夜解决清楚,分头负责办理。


(七)会合臧部,挺进被阻


我们出发到漳州,话被洪水所阻,在漳停留三天,乘便和各方面接洽一切,这时许司令又指定叶定国之一团归我指挥,即一同出发,目标是先抵达平和之小溪,与臧部会合。我们离开漳城六十里的黄井乡宿营,当天夜半叶金沙团长忽持叶定国之信,前来见我,说金门被海军占领,厦门、同安均非常紧张,要他开回同安防守。无奈决定明早让叶团开回漳州,我们则照计划前进。不料到达小溪时,臧部的杜团只有一营分驻两处,两连在小溪,两连在坂仔。我们才抵达,杜即来告说前方很紧张,要求我们再进二十里至坂仔才休息,并说他在那里驻的两连拨归指挥。我继续推进,至黄昏后才抵坂仔。越早天未亮即闻大小坪方面枪声激烈,我留一营与臧部协守坂仔,自带两营再进十里,占守高船的高地。九点以后,炮声越离越远,知敌人(指粤军,下同)已被击退。迨千饭后枪声复起,越来越近,且甚剧烈,二点之后就见孙本戒部四百余人,由山面向坂仔退却,敌人随后跟追,臧部与之接战,掩护孙部退入坂仔。我在高船闻坂仔后方枪声,即由高船撤回,联合臧部把敌人阻住,当我们刚占几个山头作据点时,敌人由大小坪而来,居高临下占一个比我较高的山头了。我认为这处高地必夺取,是夜选出六十名奋勇队去冲击,结果无法夺回,反而牺牲了一个排长黄再兴。因此战事暂成相持之局。拂晓敌兵大加增援,查悉系林虎部下一个独立旅,九点时候臧部营长来告急,说他的子弹缺少,遂拨五千发给补充。再战至十一点,臧部即放弃阵地,自由退据一方,不再抵抗,让敌人全力向我部包围(这说明臧部已经降敌),我所部已无预备队,只剩各营留看行李的兵共八十余名,另外是一些随军学习的学生,令他们先退过溪。战至一点,敌兵蜂拥而来,大喊缴械,被我们当头痛击一阵,死伤颇多,略稍畏缩,在这刹那间,乃得乘机全部突围冲破一个缺口,计损失七个兵士,其余全部安全退到过溪集合。敌人以为我们仍向小溪退去,终归要被缴械,不来追击。


(八)南胜蓝党寻衅,石码巷战


我们走了不远,即遇昨夜从这里退去的孙部一个官长带了几个士兵从小溪折回来,说小溪昨夜已失守,先入小溪的部队皆被缴械。他们因疲惫落伍,故得转回来。这样是退回漳州的归路已断,只有转道南胜退往漳浦这条路,正在踌躇未决,忽报臧部派给我们用的几个向导竟逃匿无踪了,既无情报又无向导,真是危险至极。幸得学生找来三个农民,带我们绕道转往南胜。南胜这地方,有不少洪兆麟死党蓝皇帝的党羽,我们停在那里吃饭,要雇几名挑夫更换至漳浦城,路程不过三十里,每担开价要四块钱,同时这个来扪扪行李,那个也来扪扪行李,即不顾而去。原来对方已在溪岸埋伏数百人,拿锄头扁担要缴我们的枪,我们侦悉这一情况,一面散开准备,一面便拿住那装作招待的人,迫他喊令散归,不然就要发出一连火。那人看见我们个个实弹,准备射击,才力竭声嘶大喊要开枪了,快回去!快回去!这才一哄而散。我们到达漳浦城,那里臧部只有一连人,大概仍系蓝党作怪,竟关起城门不让我们进去,惹起我们官兵的愤怒,立即要攻城,于是城内才派出一个姓黄的牧师来调解,说是误会,怕败兵抢劫,所以把城门关闭。黄牧师将目睹的情况回去报告,才开城门给我们进去。这城里张贞有一个联络参谋李价人,对我说张贞本人及所部已退到云霄、诏安之间,要求我们开抵那里会合。这天气候突变,下了暴雨,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先发电和张联络,结果没有回电,我们遂开离漳浦,午后至离石码五里的岳岭休息,先派出六个兵士去石码预备食宿。又是蓝党从中捣鬼,一会儿竟由警察局派来三个人说“石码戒严,请你们今夜就在岳岭休息,候布置好,明天来请你们下来。”我气愤地将他的名片撕碎掷地,叫他立刻回去准备,那三个局员看见我们的队伍和行李还整齐、急回去报告,迨我们到车站时已有二、三十个穿长衣的绅商在那里等候,先时我们所派去的六个兵士被缴械拘禁,这时也放出来,他们向各营长报告被拘禁情况,我只说声局长很可恶应该抓来,众人本来很气愤,听了我这句话,一齐冲入街去,遂在街上发生巷战、蓝党便衣卜壳队便在两边骑楼抵抗,巷战约达一小时才被我们全部缴械,这次因突然冲突,商店来不及关门,但没有一家商店受损失,轩然大波,商民觉得非常欣幸,大办酒饭送来犒军,并表示欢迎。


(九)粤军进迫,急退江东桥


我们饱吃之后,时已七八点钟,恰巧有一部小车,自漳州开来,插着总指挥部的旗子,载一个带包袱的兵,说是总部的传达兵,要到厦门送信。我说,叫那人下来,叫他将车留给我往漳州之用。那人却不敢违拗,兀自离开去了。(嗣后才知道这人就是臧军参谋长刘长胜化装逃走的,那时我们并不知刘长胜于联军在大埔晓平大捷之后,受陈炯明贿赂卅万元,下一休兵三天的命令,让陈军缓到反攻。这个罪该万死的家伙,竟被他混过关去。)我截留这部车,即于当夜单带一护兵乘住漳州。驶至新桥,即遇着潘宜之等来拦车,我下车后,潘告诉我粤军已迫近漳城,市内十分混乱,劝我不要进去。问他臧、何、许三位情况,俱称不知,我想此来目的原为探听一些消息,无论如何不能不冒险走一遭,遂弃车步行过桥,果见市内老百姓没人出门,到处尽是乱兵撞门攻户,用梯爬楼。不得已转身回来,刚才驾驶汽车的司机已逃走,无法只好走路。路上乱兵误认我为逃官,有财可劫,拚命追来,幸天黑如墨,我和护兵逃落田洋,藏在芦苇里,熬了大半夜,至天亮才走回石码。把这情况和大家商讨一番,认为只有退过江东桥,才有把握,遂决定从许茂乡斜过江东桥,沿途见败兵倒卧路旁,所过乡里,十室十空,连茶水也无法得到。


(十)入莲花社,得知局势变化


我们乃赶至莲花社找叶定国,到了此时,才知道这十天中我们在战线上和行军途中局势起了很多变化的详情:第一、我们的队伍从安海乘轮船至石码,隔了两天,金门即被海军占领,杨子明(杨树庄之弟,前任方声涛的滇军团长,现任许崇智的参谋处长)被捕枪决;第二、周骏烈乘帆船押运机器至金门,通战舰转回头至安海,船及机器均被高义部扣留,幸周骏烈乘机逃脱;第三、许卓然为援我之故,反攻小溪,被挫败,身陷敌区,下落不明。据说当日敌军林虎部从大小坪岭进攻小溪,其右翼追击孙本戒部,在坂仔与我部相持,因此中路追击联军,直捣小溪,是夜占领小溪,臧部仓皇退却,来不及通知其他友军,许卓然知我全部在坂仔,没有一个回去,再三打听,后来从邮政工友口中得知邮工十二点从坂仔动身尚有剧烈枪声,认为我部被包围,并速援救不可,乃哭请于臧致平,由臧派出两团合定国之一团共五六千人由山城反攻小溪,不知我于一点以后已冲出重围,绕道南胜退漳浦。小溪之路为陈炯明及林虎的精锐部队,共约壹万余人,又挟战胜余威,致被击败,乘胜追至山城,臧、叶各团因抢渡溺死及战死者达千余人,许即在山城小溪之间失踪,生死未卜,令人极为悲痛。


(十一)大势已去,仍归凤巢


我们正在唏嘘叹息之际,报说张贞尚剩壹千多人已到灌口,他本人即将到莲花。等他来后,举行一次会议,认为同安城尚未失守,仅有定国少数队伍在那里,必须急速增厚实力,固守同安以与厦门互相联络。至于江东桥灌口嵩屿一带之臧、何两部溃兵共万余人,闻经林知渊等协助收容。这样同安与厦门成为犄角,还可抵御粤军。因此,决定张贞全部合定国由漳州退来之部队讲驻同安城,我部进驻马巷新墟,各人负责分道布防。到了新墟的越日,我们派人往同安城采购东西,那人匆急回来,说同安城里没有一个兵,张贞不知何往,商人正准备欢迎北兵前来驻守。这个意外消息,使大家都感到很奇怪,我们新墟在前线,同安城为后方,有什么紧急,张贞怎样没有来通知一下,那么,原议计划,又成空话了,如果同安真的被北军进驻,我们就没有后方,看来大势已去,无可奈何,只好派人往凤巢山报说我已回来,打算再来暂驻几时。凤巢、罗山两社得信,遂派了壹百人来替我们搬运行李。这时我回想我们在新墟尚驻一夜又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张贞如此匆皇,不履驻同前议,兀自他去,不是白日见鬼吗?大家都感到靖国时代的张贞,和自治讨贼军时代的张贞判若两人,至为可叹。我们到凤巢以后,大家都感到好象回到自己的家乡,久别重逢,格外亲热。我们以前为他们所创办的凤山小学,所请的教员虽都不来,他们已另请人续办,我们所赠给他们的茶苗水仙种和铁观音已经栽种成功,而且有所发展。好奇的学生都去看我住过的石洞,大家热烘烘没有因失败而灰心丧志。住过几天,感到人多采购供应有点困难,故决定下山去驻扎黄山,官桥。不久,战事发生,双方相持多日,我忽发生严重关节炎,乃决定再回凤巢。为作长久计,实行裁减人数,原有三个营长之中,以第三营吴辉谦年纪较大,阅历较深,交予负责主持。


(十二)改变动向,解甲求学


安排停当后,我个人即秘密赴鼓浪屿就医。到鼓之后,知道许卓然隐伏民间,播迁不安,因洪兆麟知许健在,竭力侦索,必欲得而甘心,所以不易脱险。迨我的病好转,已经能下床,移住许家约经匝月。许氏乃脱险由东山归来,挚友生还,相见之下,恍如隔世。我们认为这次的失败,都须重新检讨。这时孙中山已决定国共合作,改组国民党,召开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许氏决定前往出席,我暂在厦养病。迨许赴会回来,知他已受任为筹备福建党务特派员,并带来第一次代表大会宣言和其他小册子。我们回顾过去,展望未来,认为新改组的党注入新血液,精神、形式根本变革,一切方法皆与前时不同,创办黄埔军校,预备组织新军,此后决不要亦不可再利用民军。因我们经过这多年的经验,深悉民军成事不足,殃民有余,自身早已变为革命的对象。从前我们预备两三年的时间从根本上解决民军(利用安那其份子作骨干)的计划,此时已不能适用了,今后只要多多物色好的青年,送去黄埔造就便够了,这是许卓然和我对于民军态度的根本改变。一九二四年周荫人入闽,福建局势又起变化,王永泉被驱逐,各总军纷纷投降于周。陈国辉受周荫人编为一团,王振南不愿受编放弃军队来鼓同住,我的部队自动解散。臧致平与何成浚决定冲出福建,由林知渊从中斡旋,将厦门移交给海军,由商家筹一笔款给臧、何作出发费,杨化昭复率所部依附于臧致平,于是臧、何、杨联合反攻漳州获胜,再向闽赣边界进发,臧、杨联合入浙,依附卢永祥;何成浚则将部队留驻赣边,他本人不久即赴粤。我们于海军接防厦门之后,即在鼓浪屿鹿耳礁租一洋房,创办鼓浪屿图书馆,作为党务秘密机关,尚存几个不愿回家的漳州寮干部、学生,如李良荣等分别保送入黄埔肄业。我本人则赴沪求学,因自小失学,不可能考人正规大学,乃入上海大学中国文学系,作为特别生。许卓然留厦主持党务,我们自此结束利用民军为革命力量的活动,坚决反对今后再复收编民军作为革命的手段,有一些人不了解内容,以为组织民军是你们,反对民军也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其实有它的时代背景和客观理由,并非我们的主观愿望所能决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