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tle 米歇尔·福柯:权力的检验 #subtitle 介绍福柯的权力概念 #author Cathal Larkin #SORTauthors Cathal Larkin #SORTtopics 爱尔兰无政府主义评论,米歇尔·福柯,哲学,权力 #date 2011年10月20日 #source 2021年12月24日从www.wsm.ie检索;中文译本取自https://zhuanlan.zhihu.com/p/544571943 #lang zh #notes 发表于爱尔兰无政府主义评论(Irish Anarchist Review)第4期。 米歇尔·福柯是一位哲学家,他的政治观点似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他被称为一个伪装的马克思主义者,一个秘密的和明确的反马克思主义者,一个虚无主义者,一个新的保守主义者,一个新的自由主义者,一个中立的解释主义者,一个隐晦的规范主义者,一个有原则的无政府主义者,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左翼分子,甚至一个戴高乐主义的技术官僚。一位美国教授抱怨说,像福柯这样明显是克格勃特工的人被邀请到他的国家的大学演讲,苏联时代的东欧新闻界谴责他是持不同政见者的帮凶。 一位社会主义者甚至写道,与他最相似的思想家是《我的奋斗》中的阿道夫·希特勒,而其他左翼人士则声称,他是西方民主的威胁。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才收到了这么多标签?对这个问题的简单回答是,他分析了权力。 福柯在其开创性作品《规训与惩罚》的开篇,生动地描述了18世纪法国的酷刑场景。一个叫达米安的弑王者被公开地拉出来分尸,他的皮肤被剥了下来,把硫磺、油和铅混合在他的伤口里。然后这本书跨越了80年,描述了处理罪犯的新方式——监狱。我们现在有一个时间表,而不是公开处决。囚犯的一天包括祈祷、阅读、研讨会、用餐和娱乐;人们会认为,这是一种更开明、更人性化的治理形式的反映。 福柯认为并非如此。旧的公开酷刑和处决的问题,他称之为"绞刑的奇观"不是他们的残忍,而是他们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些受害者成了民间故事和小册子中的英雄。滋生更多的怨恨,而不是纪律,断头台,权力和暴行的巨大展示,被纪律和规范的机构所取代,这些机构更不显眼,更谨慎,最重要的是,更“有效”的权力。 权力技术 监狱和它的全景建筑,对福柯来说,是这些权力新技术的完美例子。在圆形监狱里,犯人可以随时被观察到。然而,因为监狱中间的瞭望塔也是一个光源,所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监视,所以他的行为表现为一个无所不在的观察者。 通过假释委员会听证会等其他方法,囚犯慢慢地回归正常社会。同样的将判断、检查和无所不在的等级观察正常化的全景原则——在军营中有理想的模型,士兵是由农民的“无形黏土”制成的——也被纳入了那个时代的学校、工厂、收容所、工人阶级住宅区和医院。 这也与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扩张不约而同,福柯并不认为这是巧合:“工业体系需要劳动力的自由市场,在19世纪,强制劳动在惩罚机制中的作用相应减少,‘纠正’拘留取代了它。”为了帮助资本积累,这些“谨慎的”纪律形式产生了“受约束和实践的身体,即‘温顺的’身体。纪律增加了身体的力量(在经济上的效用),并减少了同样的力量(在政治上的服从)。”[2] 抵抗? 在现代世界,这样一种权力观念似乎没有给权力的主体留下多少空间或抵抗;这是左派对福柯最常见的批评之一。根据于尔根·哈贝马斯对福柯的解释,人仅仅是“机械打孔出来的个体副本”。但福柯并没有那么悲观,对权力也没有一个专门的否定定义。对他来说,权力只是在社会或个人行为中创造改变的能力,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权力无处不在,在每一种关系中;我们总是受制于它,成为它的对象。以一个男性工人为例。他显然是老板权力的目标;但如果他加入工会并罢工,他就把老板置于他和同事拥有的集体权力之下。如果工会官僚机构违背他的意愿取消罢工,他现在就成了他们权力的对象。假设他是传统家庭中唯一的经济支柱但他的工资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用来喝酒的;然后,他让他的家庭服从于他在父权制世界里作为家长的权力。 这种来自多种来源的权力意味着必然存在多种来源的抵抗——这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权力观念形成鲜明对比,马克思列宁主义认为权力来自一种来源,即资本,而其他所有斗争都是次要的,或者是主要斗争的产物。如果不能解决多种能源问题,“就有可能让它们继续存在;看到这个阶级权力在一个明显的革命过程之后重新建立起来"[3] 这构成了福柯反对前卫主义的基础;相反,他支持“女性、囚犯、应征入伍的士兵、医院病人和同性恋者反对施加在他们身上的特殊权力、约束和控制……这些运动与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是相联系的,因为它们反对为同一权力体系服务的控制和限制。”[4] 教训 尽管权力来源多种的概念对无政府主义者来说并不新鲜——巴枯宁曾写过技术官僚社会中资本、国家和“学者”的权力——福柯看到它出现在所有关系,积极的和消极的是我们可以从中学到很多的东西。即使在我们理想的无阶级的后革命世界里,权力仍然会以诸如拥有某种知识的力量,或能够在会议上发表一个好的论点的力量等方式存在。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都是小独裁者,而是说我们必须用道德来行使权力,福柯称之为“自我的实践”,以避免统治。例如,关于师生关系,福柯说: “我看不出一个人在既定的真理游戏中,知道的比别人多,告诉他必须做什么,教他,传授他知识,传授他技能,这样的人在实践中有什么邪恶可言。问题是不知道如何避免在这些实践——电源无法不播放,它本身不是一个邪恶的,统治的影响,这将使一个孩子受到老师的任意的和无用的权威,或者把一个学生的权力下滥用地独裁教授,等等。”[5] 作为一名教授,福柯对于知识分子在军事实践中的作用有着独特的见解。我们可能已经习惯了左翼知识分子出版大部头著作,阐述运动应该做什么,但在一场直接的抗议行动中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然而,福柯却恰恰相反。在他的一生中,他参与了占领大学大楼和其他抗议活动,但关于他在这些运动中的地位,他总是迅速指出,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参与,而不是一个领导者。对于福柯来说,知识分子, “不再扮演顾问的角色。项目、战术和目标是战斗人员的事。知识分子所能做的就是提供分析工具。对战场进行拓扑和地质调查——这是知识分子的职责。至于说,“我们必须这样做!”,当然不是。”[6] 同样,另一位无政府主义知识分子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在被问及通往革命的道路时,也表达了类似的沉默。当然,大多数其他无政府主义者没有问题(他们也不应该)说,“这是我建议我们应该做的!”你觉得呢?然而,我们很容易看到,知识分子对于乔姆斯基和福柯地位的单纯暗示就可以被视为福音,从而忽视了那些遭受压迫的人的相当相关的观点,阻碍了他们自身战略思维的发展。 尽管福柯一生中从未声称自己是无政府主义者,但他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有用的权力概念,用来支持我们对非等级制关系的拥护。巴枯宁和克鲁泡特金关于国家和等级制度的论述在俄国和其他马克思主义者掌权的国家被证明是正确的;然而,仅仅指出历史上的例子,并说“我们告诉过你”,目前为止只能得到我们的想法。以马克思对资本那样深入的方式审视权力,应该是无政府主义者的首要任务;当然,把这些分析的结果付诸实践也应该如此。 [1] 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 by Michel Foucault, p.25 [2] 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 by Michel Foucault, p.138 [3] The Chomsky-Foucault Debate on Human Nature, p.41. [4] Intellectuals & Power: A conversation between Michel Foucault and Giles Deleuze. [5] The Ethic of Care for the Self as a Practice of Freedom, by Michel Foucault, p.18. [6] Power/Knowledge by Michel Foucault, p.62.